论金正恩发明朝鲜民族

主持人:最近有一条新闻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就是说朝鲜官方表示应该在宪法中把韩国列为所谓的头号敌国,并且将废除朝鲜的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民族经济合作局和金刚山国际旅游局等多个对韩机构。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也在上个月宣称朝鲜和韩国并非统一民族的关系,而且是敌对的两国关系,朝鲜的宣传媒体已经开始抹去统一的印记。想请问您的是,朝鲜这样的一个动向是否意味着朝鲜与韩国两国的民族发明将会彻底的走向不同轨道呢?这将对朝鲜半岛的局势和东北亚的局势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有关的各国可能会如何应对朝鲜的这样的动向呢?

刘仲敬:其实不会,因为技术性的操作在不跟基本盘配合的情况下是不发生任何作用的。比如说朝鲜,如果几十年前发明一个不同民族的理论,有几十年的时间的来稳定和培养,那两个民族理论就可以站得住脚了,现在是时间太晚了。因为民族发明背后的基本盘是什么?是需要一个民族作为自己外包装的财政和军事集团;在财政和军事集团的背后是什么?就是能够持续的生产出冗余秩序,以基层共同体支持上层建筑的社区。如果时间线配合的不好,单纯的民族发明用到行将崩溃或者即将被放弃的财政和军事集团上面,那么它是基本无效的。因为民族发明是需要有超过一代人的时间来巩固的。

刚刚发明出来的第一代是不会巩固的,要从小就比如说,在接受公立学校教育和影视之类的文学作品的熏陶。在19世纪就是显克维支写的那些波兰民族主义小说,把十字军骑士和赫梅利尼茨基之类都描写为大坏蛋的小说。我们要注意这些小说,当时如果欧洲人知道他的话肯定会认为这是纯属意淫的文学,欧洲如果有什么主流舆论的话,肯定认为十字军骑士是好人,而波兰和立陶宛王国尤其是立陶宛大公国,经常跟鞑靼人、蒙古人和莫斯科人混在一起反对基督徒,自身作为基督徒的成色也非常淡薄,反对十字军在政治上的正当性是非常可疑的。

这样的民族发明只能在波兰侨民社区的很小一部分当中引起共鸣,但是在毕苏斯基的波兰第二共和国站住脚以后,当时波兰豪门当中比较体面的更加国际化那一部分,恐怕就是康拉德那种人,他虽然仍然有强烈的反俄倾向,像《在西方的眼睛下》那样的作品。但是他心目中的波兰是一个属于过去时的东西,是属于中世纪欧洲。中世纪欧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将来的命运只能是归化英法等西欧国家,变成英法西欧国家的少数民族,最后消失在多数民族当中。所以,后来的文学评论家说康拉德心目中的波兰,就像他已经去世的父亲,但他并不指望他的父亲起死回生。像显克微支搞得那些民族发明之所以能够生效,主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小说写的有多好。对于西方主流社会来说的话,恐怕显克微支最卓越的作品和最容易引起主流,当然就是英美读者共鸣,能够长期流传下去的作品,应该就是《你往何处去》这种描写罗马帝国时期基督教兴起的历史小说和《灯塔管理员》这些没有什么特殊民族背景的精炼的短篇小说。如果世界上没有波兰,波兰没有复国,显克微支能够流传下来书就是这些。他写那些大部头的三部曲,《火与剑》、《洪流》、《星火燎原》三部曲,以及《十字军骑士》这些弘扬波兰民族精神小说都会视为胡言乱语,被扔进历史的故纸堆里面无人问津的。

韩国解除戒严以后文化开始繁荣以后,拍摄那些大量的、像潮水一样涌现的历史片,什么《弓箭之战》之类的描写明清战争时期韩国历史;还有像《海盗》这种描写朝鲜最初建国时期,高丽和朝鲜王国交替时期,海贼和官兵之间的故事,诸如此类的历史电影,才开始风起云涌的出现。这些东西是什么?就是相当于是安徒生童话或者是亨里克·易卜生那些挪威民俗小说、民俗风情小说。他们就是起民族发明家的作用,重新发掘本来出于底层的文化加以精炼化,用于替代本来是用德语、拉丁语以及用汉语展开的韩国上层文学和丹麦、挪威的上层文学。

这些整体性社会工程怎么用的什么历史?就是说要让你不仅在学校里面,公立学校里面读到韩国历史、挪威历史故事,而且你在自己的私人娱乐当中你看见也是——外国人心目中的易卜生是什么?胡适介绍的《玩偶之家》、《社会公敌》这些剧本,但是对于挪威人来说的话,对于西方人来说《培尔·金特》这样具有基督教哲学深度的剧本是更重要的。但对于挪威人来讲的话,易卜生跟当时风起云涌的挪威文艺复兴作家一样,他最重要的是那些挪威历史题材和民俗题材的剧本,比如说描绘挪威封建诸侯战争,北方的特罗姆伯爵和特隆赫姆人,支持王权的平民党人之间斗争。

那些就是我们要注意——尽管中国自由派知识分子广泛的鄙视文宣性质的中国文学,但是其实西方文学只是范围上、幅度上比中国文学要大得多,辩易度大得多,但是它其中也有相当于宣传文学这一部分,包括著名作家易卜生也有文宣那些剧本,我简单说就是这样的宣传文学。北方的诸侯伯爵大人想要当国王但是他的手下都是些封建主义者,他提出,我想要让北方人和南方人都爱我;他的部下说不可能的,特隆赫姆人和南方人自古以来就是敌人,你不可能让南方人爱你,你只有依靠我们北方人的支持,你可以暂时打败南方人,但是总有一天你本人或者你的子孙要跟南方人再打一仗的,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但他的敌人,年轻的国王在平民党——其实就像玫瑰战争时期支持约克家族、爱德华国王的伦敦商人一样,想要一个统一的挪威国家。他提出我代表全体挪威人,而不仅仅是代表北方人和南方人。

剧中有一个人物是伯爵的私生子,他说,伯爵你有伟大的国王思想,你第一个提出了我要让北方人和南方人都支持我的想法,为了这一点我非要支持你不可,为你我可以做犯罪的事情,包括去抢劫教堂、谋杀无辜之类的事,后来他真的就这么做过了。伯爵在失败的时候对他说其实你受骗了,这些伟大的国王实际上是我的敌人——年轻的国王提出来的,我只是接触了这些思想,想让我的手下推广,但是我手下都不接受,其实要实现你真正的理想的话,是我的敌人会实现真正的理想,我是注定失败的。当然,你看这个故事是多么的假,高大全、伟光正,把近代的思想放在中世纪人的手下,差不多就像是中国革命家创造的词——青年文学那样虚假,一个一个都带着阶级的面具,像矛盾的《子夜》那样。真实的伯爵和国王当然都是封建领主,最后国王打败了伯爵,但是历史上的国王根本就没有像是剧本中的国王那样,有伟大的国王思想,想要发明挪威民族,他也没有能够弥合北方人和南方人之间的矛盾,原有的封建矛盾还是继续延续下去。挪威民族作为一个民族产生,还是19世纪拿破仑战争以后的事情,瑞典和丹麦都在建构民族国家,一会儿归属于瑞典,一会儿又归属于丹麦,处境比较尴尬的挪威人才开始想起来,也许我们既不是瑞典人又不是丹麦人,我们有自己的民俗,就是培尔·金特所描绘的那些山精鬼怪,就像安徒生描绘的那些美人鱼。我们用自己的方言发明一个民族文学吧,他们刚刚发明出来,就遭到根基比他们更牢靠的丹麦人嘲笑。丹麦作家安徒生在他的童话中嘲笑挪威的民族主义,说挪威的宪法像美国自由宪法一样好,而我们的语言文学跟丹麦人根本不同。其实呢,挪威语和丹麦语就像马其顿语和保加利亚语一样,只有几个字母的差别,比起粤语和吴语差别要小得多,能看懂丹麦文学的人肯定能看懂挪威文学,但是挪威人一定要说我们非常非常不同,这是挪威民族主义的体现。

像挪威那些神话传说什么地精啦、像现在因为《魔戒》、《指环王》全球走红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是跟安徒生的《美人鱼》一样是地方性的民俗传说,为了发明民族而被搞出来的。韩国人搞的也是这些,一个挪威青年要做到什么呢?我在学校里面学到挪威民族自古以来不是丹麦人也不是瑞典人,我们有自己的光荣历史;同时在出去面对社会,在自己娱乐生活中,他能够搞到的娱乐是什么,易卜生的剧本相当于现在的好莱坞电影、最新的民族流行音乐。你看这就叫做全方位的浸润。

共产党国家的浸润是不彻底的,为什么?因为他是镇压屠杀政策,就是斯大林把乌克兰民歌手全部枪毙了,因为他敏锐的意识到乌克兰民歌手就是乌克兰民族主义的载体,把他们消灭掉了,我们用俄罗斯帝国的统一课本,红色俄罗斯帝国的统一课本教育大家,苏联民族是一家,100多个苏联民族而不是56个民族是一家,这样乌克兰就再也不会有独立的思想了,就不会再有乌克兰人民共和国了。

但是,苏联和所有共产主义国家创造力是非常差劲的,因为他严厉的文艺管制政策,他没有民间自发的像易卜生、安徒生这种人来创造苏联民族,而真正的自发创造者不是索尔仁尼琴这种大俄罗斯主义者,就是自发的乌克兰民族文学,这两种都是他要镇压的。结果,苏联以及中国这样共产主义国家学校里面进行的国家建构教育,得不到社会上的配合,要么就是像毛时代或者斯大林时代那样,你接受了学校的教育以后,在外面一切都是荒芜的,完全是沙漠化的,一点东西都没有。把你要么培养成为傻逼红卫兵卓娅和舒拉这种人,要么呢,你通过地下非法途径去读什么过去革命以前的历史文学,寻找基督教遗产之类的做法,那就把你培养成反动派了,反动派只能是极少数,极少数持不同政见者,大多数苏联公民接触不到这些东西;要么呢你就像是勃烈日涅夫时代和改革开放时代以后——放松。放松的结果是什么?大家都听港台流行歌曲,看香港电影,我不说了,我是龙应台养大的,而王立军那种人呢,他看的是香港黑社会电影,他的教育程度比我差得多,但是他跟我一样,一点也不喜欢看什么红色的老片,革命与特务和反动与特务斗争之类的永不消失的电波这类狗屁片,他们要看香港黑社会片那才过瘾,学得香港黑社会的做派。而我呢,则学的龙应台和台湾启蒙作家来装模作样的读李敖、柏杨的书,装模作样的做启蒙运动者和民小。

这两者共同特点是什么?都是单纯学校的洗脑,包括什么世纪行,什么政治课本,是根本不起作用的。对于同一时期苏联人来说,就是学校里面受苏联正统教育,外面偷偷去什么已经没有办法严厉镇压的教堂啦、传播十字架啦诸如此类,接受萨哈罗夫,高层次的人就像接受相当于龙英台这种人就是就是萨哈罗夫啦、索尔仁尼琴之类的流行反苏文学之类的。

他不像是资产阶级民族建构,资产阶级民族建构是官方和民间指向同一方向的。易卜生和挪威中小学课本一致的发明了挪威民族,而安徒生和丹麦中小学课本一起发明了丹麦民族。而在共产主义国家,由于国家跟资产阶级社会处在截然对立的状态,民族发明最终失败了。像挪威、丹麦这样的民族发明和乌克兰这样的民族发明成功了,而苏联民族和中华民族发明失败了,关键因素就在这一点,两者之间是互不配合的。你怎样才能让我真正相信我是一个挪威人,而不觉得挪威民族像苏联民族和中华民族那样纯属扯淡的,就是我在学校受的教育,和我在社会当中接受的熏陶是一致的。韩国人呢,不仅在学校里学习他们是韩国人,跟日本人、满洲人和中国人都不一样,而且他们出来以后看的电影也是军政府民主化以后,潮水一样涌出来,对于台湾来说就是《海角七号》这样的电影。

为什么军政府和发展经济的独裁政府不能够完成民族发明的重任?因为他虽然压迫的程度较小,但是你像共产主义国家压住了民间资本主义自发的民族发明,而这个自发的民族发明,像香港影视一样,只有在市场经济和政治自由并行的情况下,才能充分繁荣,释放出它的生命力,才能够产出自己的显克微支,产生出自己的易卜生和安徒生。没有这一环的配合,单纯的学校教育,官方的学校教育,民族发明是稳步不了的,只有一代的韩国人在学校里面受韩国民族主义教育,在社会上也接受韩国影视的教育以后,两者相配合以后,他们子女这一代才是真正的韩国人,他们的老一代,比如说朴正熙时代的韩国人不是真正的韩国人,为什么?因为他们还是讲汉语的。李承晚李大统领长期居住在美国,又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但是他在打败了中国志愿军以后,他给一个水库起名叫破虏湖(注:华川水库)。这个词如果是一个中国国民党人在打败了日本人以后取的名字,一点都不违和吧?它还是儒家文化和方块字的产物。直到60年代,50年代的韩国,像50年代的台湾一样,经常有汉语方块字的广告和报刊出现的。李承晚那一代人受的汉字士大夫的上层教育,肯定比吴越的小商人、小会计要受的完善,也许不如吴越的高级士大夫完善,但是肯定比吴越小商人完善,更不要说比起吐蕃或者是蒙古贵族完善了。

他们可以一点问题都没有,被发明成为中华民族和汉族的一部分。章太炎就认为满洲人和蒙古人应该赶出去,韩国人和日本人应该拉进来,因为他们的士大夫跟我们的士大夫一样,很了解汉字文学,他们的下层阶级不了解,但是我们吴越下层阶级也是说吴越方言的,他们哪里懂什么狗屁汉字!大家都一样嘛,吴越人跟韩国人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汉人,对不对?汉人就是这么发明的。直到朴正熙时代60年代的韩国也是这个样子。朴正熙以后才开始废除汉语,把汉语变成少数专业人士研究的对象,在全民普及韩语。60年代以后才有受过高等教育的韩语。60年代前的韩语像蒋经国时代的台语一样,是市井粗俗之辈的语言,也就像是格林兄弟时代、19世纪拿破仑时代的丹麦语、捷克语和芬兰语、挪威语一样,下里巴人的语言。上等人、市民阶级用的德语,有文化的人肯定是讲法语的。法国贵族、德国贵族、俄罗斯贵族一致讲法语和拉丁语。什么民族语言?民族语言就是乡下阿公阿婆的土语方言,随着社会进步是注定要消失的嘛。

由于民族发明,它不但没有消失,而且还变成了不仅是基础教育使用语言,而且是大学教育使用语言。在韩国就是60年代以后的事情了,到了70年代,韩国终于有了一批使用韩语的上层阶级。我们注意台湾现在还没有使用台语的上层阶级还有相应的台语文学,只是产生了一些《海角七号》那样的电影,民族发明的路都还没有走完。但是不用说威权时代,文化创作是不繁荣的,等到民主化以后,经济发展放缓了,文化创作却繁荣起来了,大量的韩国历史,显克微支式的韩国历史发明片、影视,像《海角七号》那样的影视风起云涌的出现。这时的韩国人才是第一代,从小学的就是韩语,而没有学汉语,不像哪怕是接受了高等教育也没有学汉语的韩国人,在80年代后出现的。80年代以前的韩国人如果没有学过汉语,那说明是下等人,受过高等教育的韩国人肯定学过汉语。80代以后就不一样了,受过高等教育的韩国人学韩语、英语、日语,但是不学汉语,到这时候韩国民族发明才成功。同时他们不仅在学校里面学是韩国人,在外面也有相应的文化创作产品来巩固他们的韩国意识,他们的子女下一代才是真正的韩国人。就像是易卜生和安徒生去世以后,20世纪的挪威人和丹麦人才真正的挪威人和丹麦人。民族发明要到这一步才能稳固。台湾的民族发明到现在还没稳固,因为台语文学只是刚开始,有了《海角七号》那样的电影,但是上层阶级普遍使用方块字和懂得汉语文学这件事情跟李承晚时代和朴正熙时代的韩国人是一样的,而跟金大中时代以后的韩国人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一步民族发明,台湾还没有走到。

那么金将军要想把朝鲜民族跟韩国民族对立起来,这很容易。从历史上讲,卫氏朝鲜(注:前195年—前108年)跟三韩政权就是敌对的,北方是朝鲜,后来一度被汉武帝灭国,后来又重建建成高句丽;而南方的三韩产生出了新罗、百济两国和日本的任那府,后来任那府被新罗吞并,于是爆发了我们都熟悉的渊盖苏文的包括薛仁贵出场演出的三国战争。高句丽一度打败了新罗和百济,但是新罗依靠跟唐国结成联盟,又打败了高句丽。但是新罗打败高句丽是不彻底的,首先有渤海的复国,其次是新罗再次分裂,又产生后三国时代。

我们完全可以说韩国是新罗王朝的后代,尤其是朴正熙以来长期主持韩国政治经济核心的军政府和经济建设的精英阶级,就是釜山一带的人,韩国人称之为岭南人,也就是新罗王国腹地,他们跟百济王国腹地的民主派,也就是产生了金大中、卢武铉、文在寅的湖南地区的人长期对立,民主派和保守派之间的对立,长期以来就是以釜山为中心岭南人亲日派跟亲北派的湖南人的对立。

你看,三国灭亡了吗?北方的高丽不用说,是金将军的,金将军还早在金日成的时候,经常提出高丽民主联邦学说,高丽,可不是新罗哦,不是朝鲜,也不是新罗呦,完全可以重新搞民族发明,说韩国是新罗的后代。而朝鲜是高丽的后代,我们自古以来不仅是独立的不同国家,而且还是像法国和德国那样的世仇。发明起来是很容易的,对于极少数发明家团体,无论这个发明家团体是乌克兰诗人那样的自发知识分子,还是官方,还是像苏联布哈拉人民革命党,自动咔嚓咔嚓从布哈拉青年党、青年布哈拉人(Young Bukharans)当中分裂出来投靠苏联一边,变成布哈拉人民革命党发明布哈拉民族。然后在斯大林的一声令下之下,你们以后不要发明布哈拉民族了,我们发明乌兹别克民族,大布哈拉人,乌兹别克,小布哈拉人,维吾尔。不服从我们命令的人,包括布哈拉人民革命党,布哈拉共和国(Bukharan People’s Soviet Republic, 1920-1924)的第一任总统霍贾耶夫(Fayzulla Xoʻjayev)统统给我枪毙,看你们服不服,于是你们就乖乖地变成乌兹别克人了。就是这样。

但是这样的民族发明有一些不巩固的地方。第一,在知识分子和官方知识分子团体当中,你可以发明得整整齐齐,但是在普及到人民的过程中,第一需要时间。斯大林是有这个时间的,乌兹别克已经有三四代年轻人,从小接受乌兹别克语和乌兹别克认同的教育,他们早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布哈拉民族。有封建的布哈拉王国、布哈拉埃米尔国在俄罗斯帝国解体以后重新宣布独立;有类似凯末尔的资产阶级的布哈拉共和国,由青年布哈拉人主持,昙花一现就被伏龙芝率领的苏联红军消灭了;有苏联红军扶持的布哈拉人民共和国,由布哈拉人民革命党主持,跟外蒙古的人民革命党和蒙古国是同一性质的,是苏联扶持的傀儡国家,最终被苏联吞并。然后斯大林大手一挥,狗屁布哈拉民族统统给我解散,重新发明乌兹别克民族,建立起来乌兹别克加盟共和国。这段历史大多数乌兹别克人都已经不知道了,他们在学校教育中只知他们自古以来就是乌兹别克人。

但是乌兹别克民族发明还是缺了点什么?就是缺了易卜生、安徒生、海角七号和韩国[dd历史电影这些东西,]《弓之道》(War of the Arrows, 2011)历史电影这些。这些在苏联存在的时候是没有搞起来的,苏联解体以后开始搞了,国家竖起了帖木儿的巨像,告诉我们帖木儿也是乌兹别克人,是乌兹别克人的伟大祖先;中亚历史上的文明国家基本上是布哈拉、撒马尔罕这些汗国搞起来的,这些文明古国搞起来,我们跟哈萨克、吉尔吉斯蛮族不一样。这是官方的民族发明,同时民间也产生出了很多电影。哈萨克也是这样,大量的大突厥主义的和哈萨克民族主义的电影风起云涌。

但是这个民族发明还是不巩固的,因为它是混乱的。就是官方的民族建构是不够的,而民间的自发的民族建构是各个方向的。伊斯兰主义的,乌兹别克的伊斯兰主义是异常强大的,它不承认有什么布哈拉民族、也不承认有什么乌兹别克民族,那些都是苏联老干部,你们都是跟苏联一伙的,只有伊斯兰主义才是正宗正宗正宗。他们中间的一部分投靠了八个大大,乌兹别克的形势一直是处在爆炸的边缘,因为伊斯兰主义势力太强大。还有突厥主义:什么狗屁乌兹别克、什么哈萨克,都是苏联殖民者来破坏我们离间我们的工具,真正的民族就是突厥民族。清国统治的维吾尔人哈萨克人是东突厥,俄罗斯帝国统治的哈萨克人乌兹别克人是西突厥,我们联合起来建立一个大突厥民族。我们在哈萨克建立一个突厥学院,我们要向土耳其的凯末尔学习,不要共产主义,但也不要苏联发明的斯大林发明的小民族,我们要跟土耳其共和国类似的突厥共和国,OK?突厥主义和伊斯兰主义的发明,跟哈萨克乌兹别克的民族发明并行,所以未来鹿死谁手亦未可知。

他们的情况跟瑞典挪威的情况不一样,瑞典挪威芬兰的民族发明很顺利的,因为民间和官方指向了同一方向。他们呢?官方还有浓厚的苏联老干部遗留的色彩,而民间的苏联老干部及其留下的威权体制不服的那些人自然而然地说,纳扎尔巴耶夫搞什么哈萨克民族主义,我们就可以搞突厥主义跟你对抗,或者搞伊斯兰主义跟你对抗。卡里莫夫(Islam Karimov)是苏联老干部,独立以后我们革命不彻底,不像是波兰、爱沙尼亚一样赶走了所有苏联老干部,让苏联老干部改头换面。而且最要命的是西方国家为了稳定和一起发财起见也承认了这些国家,把它作为反恐盟友和市场经济建设、全球化经济建设的盟友,买他们的石油给他们投资,让他们稳住了,我们不服。既然西方国家不支持我们推翻苏联老干部,我们就另外找人支持,找伊斯兰主义者、突厥主义者支持,我们搞突厥学院、我们搞伊斯兰运动游击队,同时有相应的我们自己的民族文学发明。因此民族发明就不稳定。

金将军要想把朝鲜人是高丽人、韩国人是新罗人的民族发明稳定,要制造理论很容易,我一个人就可以替他把所有理论制造出来,金将军再怎么说也可以找几百个像范文澜那样的历史学专家出来,咔嚓咔嚓咔嚓,把朝鲜人是高丽人、韩国人是新罗人,自古以来就是敌人的民族发明搞起来。但是下一步他需要有二三十年的时间,把这个新的历史课本让朝鲜的下一代年轻人学得滚瓜烂熟。老一代人虽然绝对会服从金将军的意思,但是他们毕竟老了,由于生理上的问题,就是人不大可能在35岁以后再改变自己的整个认知结构了,他们只是口头上欢呼口头上承认,但是实际上露出马脚的地方会很多,就像旧中国的儒家门徒参加共产党以后会时时露出马脚一样,经常会变成批斗对象那样,因为他们年轻时候学的是不一样的课本。只有他们的儿女,五六岁的时候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学新一代高丽民族不同于新罗民族的历史,才会变成比较靠谱的高丽民族战士。二三十年时间内是稳定不了的,二三十年以后它仍然要面临中国和现在的朝鲜面临的问题,就是说它没有像韩国那样一批民间的民族发明家配合,官方教育体系以外一片荒芜,只能用各种像香港武侠电影诸如此类的东西来填补。所以即使30年以后如果朝鲜没有民主化,没有搞出市场经济和言论自由的环境来,那么它没有自己的安徒生和易卜生来配合,它的民族发明仍然不能完全巩固,它仍然产生不出高丽版的海角七号来。

现在的问题是金将军连第一个,斯大林的乌兹别克能够满足的条件都满足不了,他没有30年时间。如果90年代金正日将军就开始发明高丽民族,现在小金将军已经可以坐享其成,金珠爱大将军可以坐享其成,金与正大将军可以坐享其成了。但是没有办法,传说中要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有两个,第一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种好了,你现在就有现成的树了对不对;第二就是现在,我们只有现在来种。

但是这是一个一厢情愿的事情,时间差配合得很不好,这是领导人决策错误的结果。比如说中国其实有机会像列宁承认芬兰独立那样,抛下台湾这个巨大的包袱,这个永远到不了手却完全可以让中国亡国的巨大祸根;抛掉南海诸岛这些屁用没有,但是却会使中国在东南亚和全世界陷入被动的狗屁要求。但是中国领导人没有列宁同志的力量,也没有列宁同志的远见,他们想到的就是国民党在台湾争夺中华民族的旗号,在海外华人当中跟我们作对,我们要把中华民族的旗号抢过来。好不容易花了几十年时间,花了无数钱和心血好不容易抢过来,抢过来却是一个涅索斯的血衣(Shirt of Nessus),会害死自己的东西,等你明白这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了。

金将军也是这样,在90年代的时候他们还很想跟韩国争抢正统。难道朝鲜民族不是依靠反日帝国主义建立起来的吗?论反日帝国主义,我们共产党比你那些朴正熙要正统多了,朴正熙自己就是日本军官,名字都改成了日本人,而我们在苏联和中国的庇护之下,反日反得溜溜溜溜的,我们只要讲民族主义,我们北韩就是主动的,南韩是被动的。像文在寅这种人就证明了这个策略是有效的对不对?文在寅身为韩国的总统,他却感到韩国民族主义的正统在北方。尤其是北方还有核武器,乖乖,有了核武器我们就能战胜日本了。我们要保存北韩,有朝一日两韩统一、中华民族复兴,是一个有核武器的中华民族,我们国民党长期被韩国日本欺负的历史可以昭雪了,这些都是靠中国共产党呀,我们怎么舍得把中国共产党干掉呢?同样,韩国的进步分子也舍不得把北韩和核武器干掉,他们并不真心诚意地帮助美国控制北韩的核武器,而是心想北韩留着核武器,将来南北韩统一以后,我们可以超日赶美变成大国呀。

你看,老金将军要求整个朝鲜民族、中国共产党和台湾的国民党流亡者要求的中华民族,都是有好处的呀,只不过这个好处是镜花水月,可能导致亡国的好处。到了小金将军这一代,朝鲜人是已经饿了几十年,饿得撑不住了,他终于意识到放下这个包袱,尽早放下这个包袱才是求生存的王道。金将军的言论是什么?他跟川普打交道的[td言论]是什么?你是尼克松,我是毛泽东,我告诉蓬佩奥国务卿,我们最恨不是美国而是中国,我们希望美国留在朝鲜半岛,美军留在朝鲜半岛,抗衡万恶的中国人。我们朝鲜跟美国关系正常化,把中国当作苏联,我很高兴地为了美国而出卖中国。

这个计划为什么没有成功?尼克松和毛泽东时代的苏联真是美国的劲敌。虽然国内经济一团糟,人口生育率不断下降,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这点。人们注意到的是苏联核武器越来越多,「撒旦」也设计出来了,苏联联核武器数量上已经超过了美国,可以用数量来弥补质量的不足。任何人能够制衡苏联,都是值得收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虽然比苏联要坏得多,但是因为它能够分散苏联的力量,在苏联背后捅上一刀,还是具有统战价值。毛泽东有统战价值。毛泽东在苏联背后戳了一刀,很有价值,毛泽东对苏联的损害远远超过了蒋介石和满洲国。所以美国慷慨地收买了毛泽东,给他送了化肥、农药,让中国人能够吃饱肚皮,然后又给他大量的投资,让中国经济能够融入世界。反共先锋里根,任何情况下都反共反得非常彻底,但是也最坚决要求撤销巴统(注:巴黎统筹委员会)对中国的技术限制,把美国先进的发动机和驱逐舰送给了中国。中国海军现在最先进的发动机和驱逐舰,仍然是里根同志开辟的八九十年代送给中国的那些技术。就像现在美国在克林顿、奥巴马时代和川普、拜登时代都极力支援越南一样。有统战价值呀,苏联威胁太大了,统战中国是值得的

但是,川普时代和拜登时代,中国对美国的威胁远远达不到苏联那种程度。苏联和美国都有能力毁灭全地球,而中国的核武器冲天,只能打掉美国的几十个大城市,连美国全境都毁灭不了,更不要说毁灭地球了。同时,美国完全能够毁灭苏联和地球,同时也能够毁灭中国和地球。中国无论怎样打肿脸称胖子也达不到苏联的水平,所以,收买朝鲜来对抗中国的必要性,远远不如收买中国来对抗苏联。

朝鲜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能比韩国保守派更大吗?如果韩国进步派靠不住,那么我们扶持ㄧ个保守派政府,韩国毕竟钱多,军工先进,韩国的军工的炮弹运到乌克兰不好吗?韩国制裁一下中国,不比朝鲜背弃中国的效果好吗?还有越南,越南共产党很愿意跟自己做邓小平一样,让中国做苏联的。美国手里面的牌太多了,朝鲜背叛这张牌,远远达不到毛泽东、基辛格时代的那个水平,所以川普对金将军很冷淡。金将军这个牌打不通,金将军卖不掉中国,也得不到美国投资,继续挨饿。而现在韩国保守派上台,美国就更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外交革命。美国接受了中国,那就要得罪台湾;接受了朝鲜,就要得罪韩国。韩国现在在乌克兰这么出力,美国怎么能够抛弃它?没戏了,没戏了。

而中国跟台湾体量不平等。台湾远在海上,对苏联不能造成致命威胁;中国对苏联的远东和内亚边疆造成了极大的负担,远远超过满洲国和蒋介石政权,这个作用是台湾无法替代的。然而,朝鲜背弃中国对满洲的威胁,还达不到韩国武器支持美日联盟对中国的威胁这个程度。也就是说,台湾的反苏价值不如中华人民共和国;而韩国的反华价值却大于朝鲜人民共和国。所以,美国让台湾吃亏而收买了中国,却不能够让韩国吃亏而收买朝鲜。这些意识形态背后,意识形态有点作用,但是从意识形态一般来说,是斗不过赤裸裸地,像数学一样精确的马基雅维利传统。

英国有必要反对法国的时候,天主教徒就是坏人,德国的新教徒国家,包括普鲁斯就是好人;英国有必要反对德国的时候,德国威胁大于法国威胁的时候,切斯特顿那样的宣传家就出来了:法国天主教是好人、拿破仑法典好的不得了、法国农民好的不得了,这些都是在路易十四时代和拿破仑时代受英国公众诅咒的东西。所以德国首相贝特曼(Theobald von Bethmann-Hollweg)愤怒地说,难道我们英国人和德国人不都是日耳曼人吗?你们凭什么帮著拉丁人整我们?没什么道理,就是德国威胁超过法国威胁。简单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计算决定了文宣的走向,谁也改不了。

所以,根据这样的理由,金将军得不到毛泽东和邓小平得到的机会,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像中国和越南一样搞改革开放。改革开放的前提是帝国主义愿意要你,否则你改个毛,你怎么改都是白费劲儿的。改革开放的重点不是你自己做什么,而是美国决定给你做什么。美国愿意给你技术,给你开放市场,然后你采取了配合措施,才能叫改革开放。美国不给你相应的好处,你怎么改都是一回事儿的。所以金将军没有改革开放的出路,他知道这个摊,他快要撑不下去了。他还有亲爱的金主爱大将军。他让一个小孩当将军,不肯再等十年,可能他自己身体不行了,时间不多了。身体不行,时间不多,资源有限,他就打出了一张弱者牌。这张牌就叫大蜀民国牌。

大蜀民国牌它为什么是弱者牌,因为我手里面最强的武器,就是我发明的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假以时日,可以像梁启超、章太炎搞出来的东西一样,发挥政治作用。但是时间是长的,漫长的,而且其中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果手头有5000万金马克或是600亿美元,或者是有卢布和大炮的话,那就直接打过去了。就算是梁启超本人,蔡松坡愿意听他差遣的时候,他也不搞什么狗屁民族发明,他直截了当就云南起义了,对不对?我手里面有600亿美元,我直接就带着兵打过去了,像彭家声打果敢一样,我直接打仗打进成都和重庆去了,发明你个妹。之所以要用笔杆,就是因为我像乌克兰诗人一样,老子的枪杆子是打不赢俄罗斯沙皇的。我总不能凭市场上买几把格洛克手枪就去反攻复国,只有用着我的笔杆子。

金将军拿起了笔杆子,是因为枪杆子和钱袋子,还有外交上的突破全都没戏,而他自己身体不好,命不久矣。他要在金主爱金大将军,万一他死的时候,金爱金大将军才只有十几岁,很容易被推翻,怎么办呢?他要给金与正将军部署一个安全通道。因为物质上、外交上各种硬指标,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只有用软的办法。我们发明一个高丽朝鲜民族,跟韩国统一的民族不复存在。我们跟韩国自古以来就是敌人,同时朝鲜劳动党的元老重臣,野心勃勃的外戚之类的,受旧式教育这样的外戚,在新高丽民族发明以后,统统就得靠边站了。我用新高丽民族,发明一批新的干部,用这些新的干部来辅佐金主爱金将军,这样万一我早死,金主爱不会遇上很大的问题,朝鲜有了这新的民族发明。

如果我们跟韩国是同一个民族,我们不行了,韩国自然要统一我们。我们的安全保证就是我们变成中国,韩国变成台湾,跟美国和解。我们一方面拿着核武器,韩国没有核武器,就像台湾没有核武器;一方面我们跟美国建交以后,美国人就算不抛弃,不跟韩国断交,我们也不再有被韩国吞并的危险了。但是这一招走不通怎么办?我们只有发明两个民族,高丽跟新罗之间的关系是仇敌的关系,像伊拉克跟伊朗的关系一样。萨达姆可以吞并科威特,他说,我们都是阿拉伯人,科威特是伊拉克第二十个省,以前奥斯曼帝国就是我们的行省,我们怎么不能吞并他们?但是呢,伊朗吞并不了伊拉克,因为波斯帝国和阿拉伯帝国自古以来就是敌人。如果朝鲜、韩国都是同一个民族的话,那么金将军一死,小金姑娘才十几岁,国家经济军事外交都没有突破口的情况之下,朝鲜可能被韩国吞并,朝鲜内部也可能发生政变,金主爱金将军可能会死于非命。这两种危险。在现有的民族发明框架下是无法避免的。

但是如果我们是高丽民族——就像伊朗一样;而韩国是新罗民族——就像阿拉伯一样,阿拉伯人怎么能吞并伊朗人?伊朗人怎么能吞并阿拉伯人?韩国如果吞并我们,那就是赤裸裸地侵略,就算美国也会反对的,就像伊拉克吞并科威特一样,美国、苏联都不能承认。于是,朝鲜不被韩国吞并,就有了新的安全保障。如果像章太炎说的那样,说汉语的人都是汉族,那么朝鲜的韩国人都是汉族,那么朝鲜早就被中国吞并了150多次了。中国吞并朝鲜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的。之所以没有这样,就是因为朝鲜好歹民族发明出来了,我们已经不用汉语了。赶紧发明一个高丽民族,那样朝鲜跟韩国的关系,像朝鲜跟中国的关系一样,韩国和中国都没有办法吞并朝鲜了。同时利用新的民族发明,培养一批新的干部,清洗掉老干部。我相信新的民族发明巩固以后,金将军如果还能有十几年阳寿的话,现在辅佐他的老臣又要被清洗一批。用一批——他们的命运跟金珠爱连在一起,金珠爱垮了,他们也会一起死——野心勃勃,而且小命随时都可以完蛋的新干部,用他们来辅佐金珠爱,让他们来替代现在的老干部,金珠爱才能够坐稳江山。

这两件事情是金将军现在的主要工作,他一定是已经从御医那里得到报告,他的身体实在是不行了。一方面争取多活几年,一方面,要知道军事上、经济上、外交上搞出来是需要硬资源的,这些方面他无法做出突破的情况之下,我知识分子最软,我可以通过知识分子发明出民族来,为自己的子孙和朝鲜争取最大机会。但是正因为基本形势如此,硬资源不顶用,全球化体制崩溃迫在眉睫,大陆战争、欧亚军阀战争和太平洋战争的阴影都浮过朝鲜的上空。朝鲜虽然已经尽了全力,但是朝鲜的核武器跟中国的核武器一样,远远不能像苏联和俄罗斯的核武器那样保证自身的安全。基本数量就摆在这里,技术要进步,资源要充实,不要说七八年不够,十几年都不够。

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积累了很多钱,但是中国核武器在质量上数量上仍然不可能达到俄罗斯水平。今后比如说未来十年,中国现在正在这么做,因为购买核材料这件事情是瞒不过人的,中国将来的核核弹头据美国方面的估计会超过上千枚,但只是数量上增长。而且只有核材料而没有载具,那是打不到美国,只能在中国军阀混战中相互使用脏弹的。

脏弹有一个用处,就是搞毛泽东的人民战争。如果帝国主义要深入中国内地,我们到处都扔脏弹、到处是核辐射,帝国主义就不愿意来了对不对?毛泽东搞人民战争也就是这个意思。我可以把自己搞得很烂很烂,让你捏着鼻子不肯过来。就像王小波描绘的爪哇人打仗的时候,有一派人很可恶,他知道对方的人是很爱洗澡的,他就用大粪作为武器,别人一闻到臭味就跑了,他就算胜利了。人民战争就是个扔大粪的游戏,准备核武器但是没有相应的载具,只能打脏弹战争也是一个人民战争扔大粪的做法。朝鲜的核武器跟毛泽东的核武器一样,其实口头上说跟帝国主义平起平坐,能打美国什么都是虚的,真正的作用就是在国内把朝鲜打成辐射区,那样韩国人美国人或者中国人或者任何人都捏着鼻子不敢进来了,真正的作用就是这样,中国扩充核武器真正的作用也就是这个样子。

朝鲜有没有20年时间,以最狭义最粗薄的方式,仅仅在公立学校这个狭义范围内巩固高丽民族发明呢?它没有,中国没有这个时间,高丽也没有这个时间。高丽民族培养的新一代还没有来得及中学毕业,它的建构就必须面临挑战了,而那时候金将军可能已经死了,或者病得很严重了。而金主爱将军很可能像亡国之君一样,承受在张献忠的时代——像福王为什么被吃掉?他是在承受朱元璋吃人付出的代价,朱元璋的子孙落到张献忠时代,就是为他们的祖宗还债(注:福禄宴,1641)。金朱爱金将军很可能会落到这个下场,这一点是她的可怜的父亲,他在其他方面虽然是坏人,但是恐怕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但是他没有办法摆脱祖父学的诅咒,他祖父干下的事情已经落到他自己头上了,他怎么挣扎都逃不掉,他做了最后的挣扎。这就是他最后的挣扎,他想用知识分子的民族发明来包裹金珠爱金将军,让这个小女孩能够得到较好的命运。

但是时势已经不能容忍他。没有任何一个美国总统,像当年川普和金正恩会谈那样,能够满足他搞毛泽东基辛格交易的欲望,这是朝鲜能够脱困的唯一出路。但是川普可以跟你见面,他又不会答应你的要求,你不愿意听他的,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没有任何一个美国总统会抛弃韩国来收买朝鲜。未来随着俄罗斯和乌克兰战争的恶化,军阀战争即将来到朝鲜和中国边境。金将军最后一张牌,跟中国的最后一张牌就是扔脏弹,到处制造辐射区,但是这样是没有办法避免他和他的子孙面临的悲惨下场,就像是中国的统治阶级全都面临着极其悲惨的下场一样,这个命运已经逃不脱。事到临头,所有人都已经坐在奔赴刑场的囚车之上。

大蜀民国和诸夏爱国者的命运,最好的命运就是赌一把上战场,赌一把像缅甸军阀一样的命运,这个命运并不是多么优秀的命运,有多少人你根本不能保证你会活着回来。但是如果你不想上这个战场,你多半会跟其他的华人一样,滚到集中营里面去。30年以后你可以从集中营里面出来,让你的子女像泰国的孤军后裔一样,上危地马拉的西班牙语学校,开一个杂货店,勉勉强强在社会的边缘混一点小日子。如果你希望你自己的子孙至少能够像韩国台湾在美国的移民那样,能够作为美国亚裔的一部分,享受比较正常体面的生活,而不是到中美洲去,在几十年以后好不容易能够当上杂货店店主,然后每隔三五年就被当地的暴民抢劫一番的话,你必须自己去死。只有你死在战场上或者赢得战场上的胜利,你才能够得到进过集中营,但是战争结束以后终于重新被视为美国亚裔一部分的日裔美国人同样的命运。这些都是祖父学和历史积分所做的。

你完全不能改变你祖父所做的一切给你自己,就是我本人,和我的子女所留下的路径积分,但是如果我想让我的孙子一辈不在危地马拉开杂货店,定期发一点小财、定期被暴民抢劫,而是像日裔美国人和冷战时期的白华一样,作为亚裔在美国社会里面能够当边缘人,还能够当上议员什么的,但是必须唯唯诺诺地跟着主流社会走,这就是他们能够走上的最好命运,那么我必须死在战场上。算法就是这个样子。我如果死在战场上,我的余荫能够荫蔽到我的孙子,荫庇不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还是会面临排华的冲击,但是他的孙子能够得到日裔美国人,坐过集中营的日裔美国人得到的待遇,而不是中美洲的华人小店主和国民党孤军子弟在泰国缅甸得到的那种待遇,这个待遇是要靠我的人头去买的。其他诸夏爱国者的命运大同小异。涉及人头的事情是说不了谎,你也欺骗不了上帝的。事情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