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阿姨您好，我是Jimmy。随着中共20大的结束，网络上也出现了好几个中共军事政变的传闻。之前九月中习近平访问中亚之后，他回国之后有大概半个月都没有出现在新闻上面，也被传出军事政变，直到9月27号在新闻上露面之后才破除谣言。我想到关于政变的事情，中华民国蒋介石政权在台湾有一次比较有名的政变，叫做湖口兵变，它是1964年装甲兵代理司令赵志华少将在新竹线湖口乡装甲兵基地发动的一起政变未遂事件。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当天该营区在进行年度的装备检查，早上十点左右赵志华将军完成各项的检查，他在集合场对这个部队训话，然后他就开始很激烈地攻击政府，然后他就接着号召官兵全副武装向台北进攻，就是他要占领总统府这样子。但是他在讲完之后，他就问说有没有人要跟我一起走，有几个官兵就说长官我要跟你一起参加你的行动，然后他就被一位政战的上校用柔道的方法把他过肩摔然后就被拿下，之后就以叛乱现行罪被逮捕。这件事情引起当时的总统蒋介石和国防部长蒋经国的震惊，所以从此事件之后，台北市重要的联外桥梁都有安排国军宪兵部队派兵驻守，直到李登辉死后才取消。但如果单纯以军事力量而言，湖口装甲部队它算全台湾的坦克部队的集中的地方，的确是有机会政变成功，蒋经国甚至已经下令工兵准备将通往台北的桥梁都炸断。那想请阿姨跟我们谈一下，在中国共产党跟中国国民党的蒋介石的独裁统治时期，政变是有机会成功的吗？因为在中共历史上似乎没有发生过军事政变，我们知道俄国好像也没有成功的例子，就是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是因为共产党体制比较稳定，所以不容易发生军事政变吗？谢谢。
刘仲敬：

军事政变的前提就是，长官或者是某一个领导集团对自己的部属能够做到有效控制。就是他必须像蔡锷领导滇军那样，滇军的军官团他是能够指挥得动的。但是如果你的手下本身就是分成不同派系的，或者是存在着几种不同的指挥体系，或者是你的财政后勤补给跟军令系统是分开的话，那么政变是很难成功的。就是你手下的人多半他不是由你自己任命的，你自己跟你的手下都是由其他的人事部门任命出来的，你只是级别比他高待遇比他高，但是你任命的过程和他任命的过程相互是不能控制的，因此你们也就不能够结成相互信任的合作团体。你在军队可能有自己的合作对象，但是这个合作对象辛苦发展得来的，如果是我们要搞一个攻守同盟式的做法，在升官发财方面相互策应，或者是传播一些小道消息，收集一些情报都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要采取军事行动的话，你身边总有一部分人是你不能信任甚至会给你搞破坏的人，这一点就使你很难成功了。

当然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不行的，就是如果其他条件配合得好也可以。但所谓其他条件配合得好，就是意味着你组成单位的人员和士兵都处在人心浮动的状态，可能的假定的反对者和其他路线的控制者，当时都处在严重的瘫痪状态，也就是说要出现戈尔巴乔夫时代苏联那种状态。你和你的敌人处在基本瘫痪状态，而在社会上有大量的同情者，你可以假定在成功以后能够得到给养和补充，在这种情况下政变是有可能的。但是目前并没有这样的形势，就是说实际上所谓政变的传说，全都是一小撮失败的浪人制造出来的谣言，跟查士丁尼皇帝时代说皇上和皇帝是如何被魔鬼蛊惑的谣言来源是差不多的，跟社会面没有任何接触。相对于以前邓小平江泽民和胡锦涛时代，人民解放军政变的可能性并不是增加了，而是大大减少了。

我们要注意，中国军队组成是怎么样的？它跟苏联军队是不完全一样的。苏联军队是怎样搞出来的？我们要看俄罗斯帝国末期的状态。俄罗斯帝国末期状态是，A，国家有一支正规军，由阿列克谢耶夫将军大本营统率。这支正规军理论上是服从沙皇的，但是沙皇的小政府已经没有能力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给养、军事物资，和留在家里面的军属的照顾、社会福利。现代国家——我们所谓现代国家是二战以后的国家，比如说像现在的美国，一个伤残军人从阿富汗回国，他享有的终身福利那是天价。老实说此人如果在阿富汗牺牲了，国家赔的钱还要少一些，回了家尤其是带着伤带着病几十年，那么国家和社区对他的福利那是天价的。

这样的后勤系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在所有国家——这不叫福利系统，这叫做社会保障系统，这样的社会保障系统在1914年以前在所有国家都没有，都是随着战争需要临时拼凑起来的。我以前曾经提到过，主要就是地方自治局（Zemstov）李沃夫以及民间人士制造了这个背后的拥军系统；主要是十月党人罗江科（Mikhail Rodzianko）、古契科夫他们这帮人制造的军事工业委员会，把民间的资本家调动起来，建立行业协会跟工会（当时主要是孟什维克和社会民主党控制的工会）为前线提供物资和弹药。这些机构大部分都是沙皇及政府不能控制的，在战前还是沙皇及政府的敌人，只是暂时出于爱国主义、共同反对德国军国主义的目的，暂时跟沙皇实现战术和解，但沙皇并不能控制它，这就是为什么军队在沙皇遇见危险的时候没有办法支持他的结果。

布尔什维克的力量就是，它通过控制圣彼得堡和莫斯科两京，主要是依靠拉脱维亚部队和圣彼得堡水兵部队、控制接管这支军队。由于这支军队组成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像朱可夫这些沙皇旧军官当时都不是布尔什维克党人，布尔什维克党人基本上没有军事经验。托洛茨基号称红军之父，但他不是红军之父，他是政委之父，他也是毫无军事经验的，所以就要用跟军官平行的政委制度对军方进行全面监督，政委享有随时枪毙主官的权力，这样才能使这支军队服从命令。

同时在战争后期，在后勤部门基本上是由民间人士主办的同时，在前线士气趋于崩溃、逃兵和士兵暗杀军官的事情日益增多、军官渐渐变得不敢指挥士兵的时候，民间人士，主要是大俄罗斯主义、自由主义者，就开始组织志愿军（Volunteer Army, Dobrarmiya）来补充前线。为了避免前线和后方的士气崩溃，同时也为了增加自由派在未来假定的战后俄国政治分配当中的发言权和势力范围，所以民间就开始组织志愿军。志愿军这个东西是什么？我们现在可以看到那就是斯特列科夫、卡德罗夫这样的人，招募自己的私家军队到前线去配合官兵作战。请问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国防部的动员，让国防部根据你的资历和能力给你一个官衔，让你自己到军队里面去服从国家的安排？你为什么要自己招兵？因为国家没有钱、没有物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志愿军就出现了。志愿军最初是由圣彼得堡的资产阶级子弟发明出来的，最后扩散到全俄，传统上享有一定自主权的某些团体，例如南俄很多就是今天的库班和乌克兰的地方的哥萨克团体加入了，他们的子弟可以到莫斯科或者是圣彼得堡的武备学堂去短期受训，然后就出来动员一批人马到前线去支援。这就是志愿军。志愿军特点是什么？它是半自治的，它服从爱国主义，在爱国主义的号召之下跟沙皇军队配合作战。但是沙皇军队并不能养得起他们，沙皇连自己的军队都已经养不起了，所以它事先就是准备在战争结束以后向沙皇政权夺取权力的。

但是列宁同志以奇兵夺取了沙皇政府机构，他就掌握了几张王牌，这是他在内战中获得胜利的关键所在，顺便说一句也是巴黎公社和19世纪的左派失败的关键。他掌握了几项东西——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官僚制度、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军工生产机构、以圣彼得堡和莫斯科为中心的铁路网，这几项因素使他在后来内战中能够胜利，最后还要加上一个军事指挥机构。像朱可夫这样军官为什么会替列宁卖命？阿列克谢耶夫将军这样的大将为什么毫无抵抗？因为他们的后勤管理和人员供给，军队需要有人员补充、伤病需要有人照顾、每天的粮食物资炮弹都要有人供应。

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种规模的战争——我们要注意，乌克兰战争的强度远不如第一次世界大战，半年打的炮弹拿到凡尔登战场上去一个星期都耗不住就耗光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有第二次世界大战那种军火消费量，当然还要加上朝鲜战争，是全人类有史以来的顶峰。在战后我们往往有一种错觉，以为科技进步战争会更加残酷，不是的，战争残酷的最高峰就在凡尔登和凡尔登绞肉机，和德雷斯顿大轰炸和东京大轰炸这上面，这就是人类有史以来战争残酷性的最高峰。越南战争以后的任何战争，论人道的程度都远远超过凡尔登绞肉机，论动员程度远远没有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来的彻底，军工生产方面的压力也要低得多。

等于就是，我们要注意，列宁按照19世纪社会主义和自由主义标准，他是极左和极右的结合体。19世纪社会主义者，没有一个是对官僚机构或者是军事动员机构或者是军火商有丝毫友好态度的。传统左派认为，军火商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官僚机构正如马克思本人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当中所说的，官僚国家是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死敌。然而20世纪的所谓左派，我们的印象是什么？计划经济。整个说来吧，20世纪对左派的印象就是苏联。于是在冷战结束后，包括江泽民胡锦涛时代，中文圈的舆论场普遍就是这样的——右派：自由主义、小政府、美国、民兵；左派：大政府、经济管制。这种逻辑放到1870年巴黎公社的时代那是绝对是搞反了。那时候的左派照今天看都有强烈的无政府主义色彩：巴黎公社，自治自治、各城市自治、建立城市公社，两个拿破仑建立的官僚机构和职业军人是死敌、最坏的敌人。

而右派那要看是哪个右派了，就是英美的自由派也不熟悉官僚机构，但是欧洲大陆的天主教保守主义者，和比如说普鲁士的国家主义者、俄罗斯的国家主义者，至少就算不算法国，在德国和俄国右派是亲军队亲官僚机构的，而左派是反军队反官僚机构的。大政府的逻辑——19世纪应该没有大政府，但是强政府的逻辑、军事动员的逻辑、以军事纪律强加于全社会的逻辑，都是极右份子主张、温和右派不愿意彻底反对、自由派和左派坚决反对的东西。所以当时的理解就是，任何社会主义政府不可能执政超过两个星期。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反对国家机器、反对军事动员机器。所以他们上台以后，国家会像巴黎公社那样迅速垮台，垮台以后那么上台的还不是科尔尼洛夫或者右翼军事独裁，他们不像拿破仑一样利用军事方式把国家整合起来？

只有列宁出了奇兵，他把社会主义的定义颠倒过来。我要保存马克思最痛恨的，俄国右派份子、俄国极右派支持，温和自由派、中右派的十月党人也就是市场经济支持者反对，左派自由党人也就是米留科夫的立宪民主党坚决反对，从包括切尔诺夫和克伦斯基在内的所有社会主义者一致反对的军事动员的逻辑。而且社会主义者当中根本没有军事人才和经济管理方面的人才，当时社会主义者一般是托洛茨基那样的小知识分子，有一部分是工人活动家或者社会活动家，有一部分像是斯大林那种恐怖分子。能够管理企业的专业人员、能够像朱可夫那样带兵打仗的专业军官，基本上不可能是社会主义者，他们有可能是极右翼的比如说俄罗斯人民联盟的人，也有可能是像高尔察克那样的右翼立宪派，顶多是温和自由主义者，基本上不可能是左派，大家会认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受社会主义的领导的。但是这样做是低估了人类的下半身、高估了人类的脑袋。你的脑袋并不重要，你有老婆孩子，你能不能拿到配给卡是非常重要的。

配给制度和政委制度最初的雏形都不是列宁创造的，它们都是在战争需要之下由沙皇政府和克伦斯基政府局部地使用过的。配给制度其实在古代的围城当中，比如说在曹操时代，或者说是在金庸小说中描绘的襄阳围城之类的情况也都使用过。城里面粮食不足，我们把残余粮食凑起来优先供应军队，这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办法，但都是局部的，不可能是全社会性的。第一世界大战扩大了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军事后勤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也没有到覆盖全民那种地步。真正能够达到覆盖全民的地步，那是鲁登道夫时代。

鲁登道夫是被动接管权力的。皇帝、马克斯亲王（Prince Maximilian of Baden）和首相执行不了这样的政策，因为这跟封建贵族的阶级本能和资产阶级政府的政治理念相违背。但是在德国被英国舰队残酷地封锁，德国本身又是一个工业物资和民生物资都需要进口的高度工业化的国家，在这种情况下不搞人造黄油、集中生产和配给，人民德国人马上就饿死。但是传统政治家不能承担这个责任，结果权力落到了名义上连德军总司令都不是鲁登道夫头上。为什么是这样？因为干这种事情不讨好。皇帝在乎成人民的忠诚，首相和政党领袖在乎选票，总司令兴登堡将军要在乎贵族军官的荣誉感。

只有平民出身、像东条英机一样，是一个能干活的干将，但是没有荣誉感也没有面子，但是非常爱国的人，你可以去干这个招人讨厌的挨骂受气的差事。德国企业家、德国政府、德国民间人士把这个权力交给鲁登道夫，粮食就这点，你负责给大家分配吧，干这种事情你肯定要挨骂，爱惜羽毛的人不肯干，你去干，OK。鲁登道夫本人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他如果有政治野心的话，希特勒根本上不了台；他就是一个办事的干部，所以他比较出色完成这个任务，当然主要的功劳是高效率的水平很高的德国官僚机构，和爱国心很强的、无论以前有多少矛盾，但是在战争时期不忍心看到德国垮台的德国企业家和德国公认领袖含泪支持鲁登道夫；他们高效率的配合使德国的战时经济创造人类的奇迹，这个奇迹以后从来没有人超越过，俄国和中国的社会主义体制只是鲁登道夫时代战时经济的一个非常拙劣的瓦房店化的抄本。

但是这已经是足以使——如果你今天跑到一个大企业或者政府部门去，告诉一个年龄45岁的科长或者处长，告诉他明天开始你要到市场经济当中去自寻职业了，他和他老婆孩子会怎么想？扑通一下，就像《红字》的作者霍桑在他那篇小说的前言《海关》中说的那样，他在高度自由主义的19世纪美国当了几天公务员，后来总统改选新总统上台，那时候美国没有专业公务员制度，也没有公务员保护制度，而新总统上台，旧总统班底通通咔嚓咔嚓扫地出门，他简直是懵了，而且懵了人还不止他一个。他在《海关》那篇序言中就写道，很多人吃了多少年的公家饭，等到需要自己挣钱的时候，整个全懵了。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样挣钱了，一天到晚就坐在家里面幻想，也许山姆大叔强有力的手还会把我扶起来，往我的口袋里塞钱。但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大企业的人员也是这样的，他平时享受着作为大企业的高级员工，比小企业老板更不要说是普通劳动者高得多的待遇，而且这个待遇是绝对有保障的，他已经习惯于每个月都有人往他的口袋里面塞钱了。当他突然想去自己找钱，而且可以找到的很多职位是不如他原来的职位的，他简直就懵了，整个处在社会性休克状态。请注意，这是在和平和繁荣时期，愿意干活的人照美国的说法就是充分就业。充分就业说是说，你只要愿意干活，你不可能挣不到钱，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你都会懵。在战争动员、全社会都物资紧缺、物流不畅的情况之下，一个军官或者企业管理人员，无论他原来的政治观点是什么，在他面临选择，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你自己去找饭吃，而且找饭吃不会像是今天的台湾或者美国一样有得是地方，你只要是抱着一个只要能挣钱干什么都可以的标准你肯定能找到工作。不是的哟，现在布尔什维克已经把所有的物资都垄断起来了，像1979年的伊朗一样，拿不到官方发给的配给卡，你哪里也去不了。不等契卡来杀你，就是仅仅是你处于敌对份子这一点，布尔什维克控制的机构不会给你发配给卡，不是说是我委屈一点，换一个专业或者少一点待遇就能找到工作的事情，而是你永远不可能找到工作，你会活活饿死。

不活活饿死的办法是什么？你搞黑市生意。但是很多体面人，比如说日本在战后二战刚刚结束的时候，就有个社会新闻说是某某法官因为配给米不够吃，他们家里的人口比较多，干脆就饿死了。他是那种饿死不买黑市米的典范，当时有很多人都在买黑市米。我们要注意，日本人像德国人一样，是封建性很强、高度重视荣誉感和纪律性的民族，不要说是精英阶级，就是普通人民也经常是以违法为耻的，他们不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不会买黑市米，但是真有像法官这样有足够阶级地位的人不买黑市米就会吃不饱饭这种情况发生。后来日本的文学当中经常就可以看到，描绘战后初期的困难时期，说是乡下的医生自己的老婆去种萝卜去了，让他的村民们看到感到震惊和同情，因为在乡下医生就算是大人物，就是精英阶级了，这本来是原来不可想象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之下，习惯于体面生活的人，他是不愿意自己像——天哪，我怎么会落到跟格鲁吉亚走私贩子或者亚美尼亚小商人，或者是万恶的犹太人一样的事情？你要让一个1926年或者是1932年的德国军官或中产阶级子弟自己去跑黑市生意，去投机买鸡蛋黄油，他的想法就是，这样做跟东欧犹太人有什么区别？那些从加利西亚来的犹太人小贩，他们没有面子，就像是意大利的小贩到英国，或者是中国的小贩到欧洲那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我记得有一本儿童小说叫《绿山墙的安妮》（Anne of Green Gables），背景是加拿大，描绘女孩子安妮，一天大人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来了一个讲英语带着德国口音的东欧估计是德语系犹太人的小贩，讲了一个令人催泪的故事，说他家里面有80岁的老母还有多少小孩需要养，所以他不得不出来倒卖小东西，倒卖化妆品之类的东西，顿时感动了这个未经世事、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很多骗子的小姑娘安妮。但是她也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子，她心想，我就做一点好事，帮助他们家的老婆孩子和80岁的老母，同时我自己也买一点漂亮的东西。然后她就买了一个染发水，结果染发水一染到头上，她的头发就变成绿色了。等她妈妈回来以后，她发现女孩子躲在地下室里不肯出来见人，她说我这辈子彻底毁了，然后仔细一看，原来她用了这种伟大的染发水以后，头发变成绿色了，她觉得她再也没有脸在小朋友和老师面前露面，只有一辈子住在地下室了。最后她妈妈把她的头发全都剪掉了，她只有光着头和留着女生很少留的短发，在小村里面路人侧目的情况下，以她迄今为止短短的一生还不具备的巨大勇气过了这两个星期，她本来以为在头发长长以前这两个星期她是没有脸见人的。好吧，这就是东欧犹太小贩在当时欧美人心目中的印象。

亲爱的，我一个体面人，难道我们家的女孩子要跟那些犹太小贩一样去倒卖鸡蛋黄油吗？妈的，平时的时候，和平和繁荣时期，我根本瞧不起这些犹太小贩子，但是现在我活得还不如他们。国家给我发的工资在通货膨胀时期还养活不了我自己，而我的企业已经破产了；那些倒卖黑市生意的犹太小贩，别的不行，但是鸡蛋黄油倒是不缺；我TMD，我们家里人造黄油都没有了。老天爷，事情怎么会是这样？总有人要负责对不对？是不是11月罪人（注：十月革命发生在公历11月）和犹太投机买办要为我们国家的不幸负责？让我们的良家子弟落到这种下场，而他们倒是日子过得很舒服。好吧，这种舆论气候一产生，希特勒不就产生了？

当然布尔什维克那个时代，很有效的是你面临选择。你服从布尔什维克派来的政委，配给卡肯定是有的，而且你的工资还比政委要高。布尔什维克党人没有专业技术，企业按照列宁和托洛茨基的指示要由经济专家来负责，军队要由军事专家来负责。斯大林和伏罗希洛夫不听列宁和托洛茨基的将令，他说，旧军官不可信任，我要让我们工人阶级当领导。列宁连续发电报去痛骂他们，他说，斯大林同志，伏罗希洛夫同志，就是由于你们在南线不信任职业军官，不信任军事专家，导致我们的红军战士牺牲了六万人之多。你不懂得好好利用我给你们派去的军事专家，你这个sb，你简直是无产阶级的败类。同样，经济方面，列宁也痛骂匈牙利共产党人，为什么不信任旧资本家出身的经济专家？他们才能把企业管好，你派政委去监督他们就行了。你不能让完全不懂业务的外行去，把经济完全搞垮对你有什么好处？物资生产不出来红军吃什么？

这就是列宁的政策。这个政策是极左还是极右？列宁布尔什维克夺取政权，不仅把自由派政党全部清洗了，连其他的温和派社会主义者也全都清洗了，好像是极左；但是他在经济和军事管理方面采取的政策是纯粹极右的，连普通的温和自由派都不会做得这么绝。所以罗莎·卢森堡和其他的自由主义者、其他的老社会主义者对他不满意。但是不满意并没有什么办法，你再不满意，这套体系是管用的，至少短期内是管用的。现在我们知道长期它会损害社会的活力什么什么的、损害经济的长期发展、导致人口衰减之类，但是那是长期，战争就这几个月或者几年，短期内它是管用的。政治上反对我们的旧军官和旧企业家为了配给卡的缘故，乖乖地听我们政委的指挥，我们接管了过去的战时经济体系和战时军事体系，战争的天平就会有利于我们。我们的敌人是谁？自由派知识分子？我们封了他的报馆，看他怎么样。没收他的财产、封他的报馆，他屁话也说不出来，他连骂人的机会都没有，连骂人被人听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这个时候，谁还能反对我们？A，少数民族，什么爱沙尼亚人、格鲁吉亚人，他们还能反对我们；B，志愿军，对了，就是我们刚说的志愿军，他们就是1916年以后像斯特列科夫这样，沙皇管不了他们，他们自己自筹兵马到前线去服务，志愿军还能够跟中央军对抗。过去被认为是右翼基础的俄罗斯帝国中央军，现在在政委的支持下换上红军军装，变成了苏联的中央军。俄罗斯的内战、难忘的1919年战争，主要是在新俄罗斯中央军（就是苏联红军）和志愿军以及各少数民族之间进行的。

当然正规军还是能打败志愿军的。一方面是正规军的军事训练比较足，我们看旧俄罗斯帝国受过训练、有过军事经验的军官，大部分是投靠了苏军的，大部分像朱可夫一样变成了红军军官，虽然其中有一部分因为做了红军军官又不被上级信任，最后被枪毙了也有的。只有一少部分投奔了邓尼金和弗兰格尔。邓尼金和弗兰格尔大部分是临时训练的士兵，同时邓尼金和弗兰格尔的部队还有高尔察克的部队他没有后勤，他只有就地征发，所以武器弹药和粮食都跟不上。1919年的战争是场马刀战争，重炮装备全在布尔什维克这一边，反对邓尼金的军队只有马刀和骑兵，这些东西都是可以从哥萨克和乌克兰民间征发出来的，所以胜负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军事后勤方面，99%在布尔什维克这一边；军官和人力资源这方面，75%在布尔什维克这边。尽管布尔什维克从地图上看，只拥有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那一个圆圈，但是这个圆圈囊括了99%的俄罗斯军工生产能力、85%的俄罗斯铁路和超过一半的俄罗斯人力，还有旧俄罗斯的大部分军官。这就对了，从地图上拥有俄罗斯国土大部分的地方，只有俄罗斯比如说1/3左右的人口，几乎完全没有军事工业，军官也很少，所以胜负就是这样决定的。列宁证明人的下半身比上半身强大，他控制得了下半身就足以解决问题。

当然，这样子军队要防止政变，因为大多数有能力的军官是反对社会主义的，所以要用我们都熟悉的政委监军制度、双重管理体系；同时也还要有西方国家也有的军事后勤，军政体系和军令体系相分离，军官控制不了军队的补给。如果你反对政府的话，你动作必须非常快，时间稍微长一点，忠于政府的军队有给养而你没有给养，人家有炮弹你没有炮弹，你怎么能打得赢？只要局势变成内战，你就输定了，内战的胜利者一定是控制后勤的那一方，控制不了后勤的一方铁定要输。你连炮弹都没有你打什么？面包都没有你打什么？军事政变必须非常迅速，在你平时拥有的、比如说只够用三天或者一个星期的子弹和面包用完之前，你必须迅速攻占总统府，要不然你就整个完蛋了。但是你怎样才能在三天之内做到事极机密呢？一个团体要想信得过，它的覆盖面就要小。就是说很多要害部门你手头没有人，要想把所有要害部门都控制得了、都动员起来，覆盖面太广了，内部肯定会出不稳定份子的。平时就有政委在，跳起来说是我们最拥护司令了、我们跟着你走，其实那些就是政工人员，准备跳上来阻止你的人，这样子你一开始就输了。你不能在最初那72小时及时采取行动，控制总统府和要员，那么其他军队动员起来以后你就输掉了。这是政变的天然弱点。

苏军一开始就拥有由不懂军事但是政治上过硬的布尔什维克煽动家所组成的政委，和旧沙皇军队组成的军事体系。但是旧沙皇机构组成的军事体系，基本上至少比起中国来说的话，还算是比较专业化的、就算是体系比较一致；由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大帝以来建立起的那一系列武备学校培养出来的士官生、职业军官在那里面当权，他们有正规的军校体制；游击队很少、非正规军很少，而且很快就遭到清洗。军官传统是稳定的，而且有A、列宁和托洛茨基用来控制他们的政工体系，B、斯大林用来控制他们的克格勃体系。

列宁托洛茨基时代还没有克格勃体系，或者说契卡体系和红军是平行的，契卡并不能管到红军。但是斯大林上台，我们都知道，斯大林的主要竞争对手，A、红军之父托洛茨基，B、共产国际领导人季诺维也夫。所以他对红军不信任，包括列宁托洛茨基首创的军队的政工系统他都不是很信任，军事情报系统他更不信任，所以他用克格勃去杀军队，他把红军的高级军官差不多全都杀光了，红军的特务组织总参情报局（GRU）让他杀得差不多了。他派他信得过的克格勃干部去空降，接管红军情报系统，然后提拔一些政治上过硬、但是军事上不行的军官来接管红军，导致了——这就是大家都骂斯大林的、包括苏联自己骂的，就是为什么苏联在二战时期损失惨重，都是因为斯大林把红军的好军官杀光了，红军的情报系统也就破坏掉了。

但是从斯大林自己权力斗争的角度，这是非常有必要的，否则的话，支持托洛茨基或者是支持旧沙皇的军官发动政变，他岂不是全完了吗？严格监视，稍有反侧一丝丝的迹象，就先杀了再说。他唯一信任的就是克格勃，他能够控制的也是克格勃。这是苏军系统的基本山头。等到苏联解体末期，等于说是苏联的军官系统是基本稳定的，政工系统和克格勃系统也是基本稳定的，基本上就是这三个系统之间的博弈。普京能够上台，其实跟斯大林一样，是靠西罗维基（Silovik），主要是靠克格勃的遗产、残余克格勃的势力，他跟军官系统其实也是不合的。

而中国军队情况比较复杂，它包含了毛泽东所招揽来的各种山头。比如说陈明仁和程潜的湘军被改编以后，还长期在湖南的政界和军界拥有高级职位，所以他们是直到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才被打倒的。而毛泽东保留他们的存在也是有道理的，因为毛泽东不同于斯大林，他控制不了周恩来、康生领导的中国情报系统。对于他来说，刘少奇的干部党和周恩来的特务党都是不完全可靠的，他依靠两种人来对抗他，A、像许世友、陈明仁的那种出身很复杂的军阀势力。放在别的体系中出现就变成军阀，在苏联体系里早已被遭到清洗，但在毛泽东的领导之下，毛泽东摆出开国帝王的架子来，把他们收编起来，允许他们保持一定的山头。所以中共党内有一个开国军阀山头。

中国历代王朝是怎样的？他们的开国皇帝要受制于两种人，A、部落贵族，征服者王朝要依靠部落贵族武装打天下；B、军阀领袖，像韩信或者是云台二十八将，或者是像是唐太宗的凌烟阁功臣那样的开国军阀系统。这些系统比较麻烦，有的时候需要像刘邦朱元璋把他们杀光，但杀光也不彻底，刘邦把韩信杀掉了，但是直到汉文帝时代，还必须让申屠嘉当宰相，这就是军阀系统实力还在。部落系统我们就不用解释了，雍正皇帝还在跟那些部落贵族斗争，忽必烈也差点让那些部落贵族给掀翻在地。就是开国皇帝面临的困境。

对于软弱的毛泽东来说的话，他真正的牌就是不让传统的苏军体系彻底消灭军阀系统，让开国功臣有自己的山头作为一个制衡措施，同时他招揽前朝或者是体制外的知识分子来给他当吹鼓手。再加上他利用被列宁党干部所压迫的普通群众，让他们相信皇帝圣明、都是修正主义干部坏。什么叫修正主义？就是苏联体制。苏联体制的干部党在毛泽东的术语中就是修正主义，他们是群坏人，是压迫群众的，按照西方马克思说，他们是异化了，异化了变成群众对立面了。

毛泽东依靠群众来节制干部、依靠知识分子来节制干部党、依靠开国军阀来节制黄俄，使得任何一方都不能全盘控制局势。如果刘少奇能够像苏联、能够像斯大林那样控制周恩来和康生的情报系统，那么毛泽东会死无葬身之地；反过来，周恩来如果能够控制干部党的话，毛泽东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干部党和特务党相互之间是死敌，刘少奇恨周恩来超过恨毛泽东，周恩来恨刘少奇超过恨毛泽东，所以毛泽东可以利用他们相互制衡，最后利用周恩来打倒刘少奇；同时也利用群众的力量来分散周恩来和刘少奇的力量，让林彪、许世友这样的军阀谁都不能完全占上风。所以才会发生武汉事变（注：720事件，1967年），陈再道的武汉军阀跟毛泽东派去的中央文革特派员各唱对台戏，而毛泽东并不想打倒他们中的任何一方，而是让他们谁也打倒不了谁，你自己高高在上，保持制衡。

理论上毛泽东是个绝对独裁者，但是他是个精明的权术家，他知道自己基本班底匮乏，用这种方式来维持平衡。但他也知道这种手段不稳定，他知道他的妻子江青和文革左派没有像他这样——就像俾斯麦一样，俾斯麦断言，等他死后德国就完了，因为没有人能像他这样操纵中欧外交，而法俄联盟极其自然，全靠他自己的外交手腕才能避免。他一死，法俄联盟形成了，德国就完了。毛泽东也是预见到，他一死以后，江青和四人帮都驾驭不了这些复杂的山头。我死了，你们就完了，你们现在还不懂事儿。结果后来事情果然像他预见到的一样。

这些山头在邓小平时代仍然存在。邓小平继承了老黄俄、刘少奇他们的干部党，叶剑英部分地继承了周恩来的特务党。所以，1976年消灭四人帮的政变是干部党和特务党联合起来消灭了毛左势力，失去了最伟大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毛泽东统帅的江青、王洪文左派变得不堪一击。但是，邓小平留下来的这些山头，邓小平只是众军阀当中的一个，刘邓大军的战绩非常糟糕。汉朝的天下是韩信打下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天下是林彪打下来的，能打硬仗的全都是林彪的满洲军，四野的山头在。当然，二野、一野的山头也还在，老军头的势力还在，开国功臣集团还在安排自己的子弟。

邓小平时代出现了老黄俄集团向其他集团妥协。老黄俄集团的溯源是什么？在苏联，失去了苏联的干部体系。我们要注意，苏联直到灭亡，直到勃列日涅夫、戈尔巴乔夫灭亡，没有出现红二代和红三代的现象。勃列日涅夫的乘龙快婿，他只有一个女婿，被戈尔巴乔夫送进了监狱，以贪污腐败的罪名，而且哪怕是在勃列日涅夫生前，他也没有做到什么大官，远远不像邓小平、陈云提携的红二代。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做？黄俄集团自己的溯源完了，就像是满洲人和蒙古人入关以后，他们原先的部落军已经不能维持战斗力，他们必须向宋明士大夫集团妥协。黄俄集团向开国军阀集团和改革开放士大夫集团做了妥协，大学毕业生保证你有好工作，四化新干部全靠你们年轻化的新大学生，这就是大元朝和大清朝恢复科举以后的现象。于是，这些经济管理部门、改革开放部门很快就被前朝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子弟控制了。他们在毛泽东时代，就像在蒙古满族初期一样没有出路，是前朝余孽；现在呢，谁最会搞科举？理论上科举是人人平等的，但是你只要真的人人平等地科举起来，保证是苏州士大夫名列前茅，虽然他们是前明余孽，但他们肯定能够分到大清朝的一大块蛋糕。1978年以后的改革开放干部，很大一部分就是由这样的科举人士组成的。另外，他们也向开国军阀集团分享权力。开国军阀集团在毛泽东时代、在刘少奇手下，都像在苏联一样，没有办法安插自己的子弟。在邓小平和陈云的手下，红二代红三代纷纷出笼。所以，邓小平主要是依靠黄俄集团和特务党，但是他们向开国军阀集团和士大夫集团做了重大的让步，为此他们牺牲了毛左和群众，这就是1978年改革开放的基本逻辑，因此苏联没有的现象在中国非常明显。

但是，僧多粥少，面包不够吃的，只有进一步——中国内部的改革开放并不解决所有的问题，恢复编户齐民、恢复农民的小生产、恢复士大夫阶级管制的农民体系并不解决问题；只有加入世贸组织、依靠海外经济循环、依靠美国附庸国的支持，中国的经济才能够好转、蛋糕才能做大。但是美国人并不是白给你的，美国的保护是有隐含条件的，就是各种开放，包括，别的不说，双休日。照列宁主义的体制，大家要尽量做义务劳动，但是大家都偷懒，尽管搞了星期六义务劳动，大家的产出还是不如资本主义五天工作制的工人。法国作家纪德到苏联去，说要参观一下苏联的斯达汉诺夫工作法（Stakhanov），他看了以后就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法国每一个普通工人的产量都比斯达汉诺夫高。但是为什么苏联做不到？苏联只有极少数国家特别表彰的劳模才能达到这个水平，大多数人都在偷懒。国家让我们加班、不给我们涨工资，我们的办法就是偷懒。为什么呢？因为国家很难解雇我们。国家可以把我们打成反革命、怠工分子送去监狱，资本主义国家可以解雇工人、社会主义国家可以送工人去监狱，但是没有被送进监狱里的工人是让你防不胜防地各种偷懒。所以斯达汉诺夫工作法，其实苏联的劳模还达不到法国普通工人的产量。

双休日是配合美国，是美国提出的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条件之一。当时我还在上大学，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但是其实如果没有美国干涉的话，中国共产党连双休日都不愿意给中国人民。尽管中国人民的工作效率极低，但是列宁党总想让你们白天黑夜加班、节假日也加班，用来弥补你们整天到晚偷懒耍奸造成的后果。这等于是一种双方的博弈，像斯科特所描绘的《不被统治的艺术》（The Art of Not Being Governed）一样。谁是无辜的？人民并不是无辜的受害者。党国可把你们看得很清楚，妈的，你们不拆公家的墙角是绝不会罢休的，所以，既然你们拆公家的墙角，我看不住你们，但是我们可以让你们加班，可以让你们减薪。但是对于人民来说，你又让我们加班又要让我们减薪，那么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在工作场所，把办公室和工厂也当作休息场所，我上班等于睡觉。你总不可能随时随地盯住所有人的，极少数倒霉份子会被送进监狱，但是你不可能把大多数人全都送进监狱的。OK，看看谁能坑得死谁？

美国人是不懂这一套的。资本主义的原则就是，你上班的时候好好工作，我给你多放假多加钱就是了。为了配合资本主义，共产党做出了很多让步，包括黄俄的子弟和军阀的子弟调虎离山。黄俄的子弟和军阀的子弟调虎离山，是美国太上皇和改革开放干部合谋的结果，典型的例子就是，为了搞深圳特区，把王震和一帮老军头和另一些老黄俄请到深圳的宾馆去腐败了一番。80年代那个腐败水平其实是很低的，连香港的酒店都比不上，但是就像蒋介石招辟韩复榘一样，成功地软化了他们态度，给特区开了通行证。以后呢，中国能够走向世界，有一个不隐含的前提就是，把军阀的子弟和黄俄子弟的二三代派去当什么什么招商局董事长、什么什么国开行董事长之类的，总之是国有垄断企业、最肥的最舒服的企业让你们老黄俄陈云的子弟或者是开国将领的子弟去干。但是这样做等于调虎离山，就等于是印度土邦主把他的子弟送到英国去上学，好处是有的，但是你回来以后你就恐怕再也没办法搞独立了。调虎离山以后，你离开了自己的山头以后，渐渐变成经济主管人员以后，你的力量就削弱了。因此江泽民时代，中国遍布了这样的山头。例如李小琳就是一个山头对不对？水电系统给了她。李鹏是黄俄系统的人，他得到了水电系统的很多肥缺，三峡工程主要是为了给他们捞好处才得以展开的，改革开放要搞各种项目给他们捞好处，这是一种赎买。江泽民胡锦涛对这种山头都没有办法，这叫做「九龙治水」，他们的权力是有限的，他们是技术官僚的出身，对于老黄俄和军阀子弟都没有办法。

只有习近平能够整倒他们。你看这次二十大上台以后、习近平上台以后，大家以为他和薄熙来都是红二代的子弟，他会导致红二代的复辟；其实恰好相反，他是蒙古满洲征服者王朝中国化的代表，他的主要历史任务就是建立独裁皇帝的体制、消灭部落贵族和开国军阀，把权力集中到他自己身上。请问只有他自己，他不办事儿嘛？他当然要用人。他用什么人？用没有背景的人。用蒙古和满州时代的话说就是「汉儿抬头」，本来跟征服者集团没有任何关系、处于降虏集团的人，这种人没有背景没有山头，所以一切都靠皇帝本人的恩赐，皇帝随时可以收回恩赐。而开国军阀有自己的潜势力、部落贵族有自己的封建势力，不好对付的，皇帝不一定能整倒他们。比如说叶剑英家族你不大好整对不对？李小琳李鹏家族也不大好整。胡锦涛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习近平把他们全部整倒了。

他是很懂得皇帝技术的。他首先就对军队下手，这个我说过多少次就不重复了。在他的第一个任期，他让大家都放心，我不是薄熙来，经济方面美差肥缺让你们随便管，我来整顿军队。军队在江泽民胡锦涛手里面，已经腐败到毫无战斗力了，当然当时他是不承认的，在江泽民时代的军事文宣、胡锦涛时代的军事文宣还在说中国军队十分NB、随时要打下台湾或什么什么的。但是习近平上台以后，大家就老实承认，多亏了伟大领袖习近平出来整顿，在习近平整顿以前，2012年以前人民解放军，妈的不要说是打胜仗，连打仗都已经做不到了。这话在江泽民胡锦涛的时候，大家绝对不敢这么说，但是习近平时代就敢说了，这是人民解放军的官方的宣传，现在我们可以承认了。我相信这句话说的是实话，习近平时代能不能打仗、能打什么样的仗我们不好说，但是江泽民胡锦涛时代，军队确实已经无法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