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阿姨您早，我是剿匪学院。那么上一周在Jimmy访谈的时候，听到您关于近期俄乌战争发展的精辟分析。这次想请教一个问题是，美国参议院的外委会上周审议通过了《台湾政策法》（Taiwan Policy Act of 2022），那这项法案就包括强化美国会对台湾的军事的支持以及无偿的军事援助，同时将台湾提升到主要非北约盟友（Major non-NATO ally）的地位。这项法案普遍被视为继1979年台湾关系法之后，美方对台最重要的法案，不过距离审议完成、交由美国拜登总统签署仍然还有一段时间。

那么与此同时，现在俄罗斯因为在乌东的前线开始败退，见到有机可乘的亚塞拜然（也就是阿塞拜疆）开始对亚美尼亚已经出手了。那吉尔吉斯跟塔吉克的边境上也开始爆发小规模的军事冲突，还有俄罗斯后院的高加索地区的乔治亚（也就是格鲁吉亚）的军队，也准备向一直由俄国实施占领的南奥塞梯发起进军，现在俄罗斯在中亚跟高加索地区似乎面临着多方面的压力。然后此时习近平也出访了中亚，跟普京举行了自乌克兰战争以后首次的直接会面，双方商讨了通往中国的一条新的天然气管道，以及未来天然气以人民币结算等事项，应该是预计要全面联手来对抗西方。

目前看来，中亚跟高加索地区在俄罗斯的势力开始消退之下已经开始动荡了，那么形势演变为大陆战争爆发的时机可能会大大提前。请问接下来习近平是否可能为了保住后方，他必须选择全方位去支援支持俄罗斯，来延缓自己被卷入大陆战争的时间？但是这样做也一定会造成不断被美国切香肠式的一个制裁，逐渐地他丧失掉发起太平洋战争的筹码。那么近期，美国是否看到了贵匪可能会公开全面倒向俄罗斯，或者是孤注一掷地发起太平洋战争，所以才在实施提出《台湾政策法》，为战争爆发以后对匪全面制裁提前做好准备？请问你老人家对此是怎么看的？
刘仲敬：

台湾政策法实际上是两面的，就是，实质性是备战的法案、军事性的法案，象征性的方面，就是符号性的方面，实际上是极力缓和的。像「非北约主要盟国」这个事情，至少已经有20年了，就是在小布什总统所在的时期，其实情况就已经是这样了。而反而在修整的过程中，又把措辞改成「等同于非北约主要盟国」，而不是「非北约主要盟国」，实质上是完全一样，但是外交上讲，显然是为了给中国留面子。像原版法案中提出的台湾外交地位如何如何那些东西，原版修改以后都变成建议和授权总统可以这样做，但是具体选择权是交给总统本人的。这些都是为了一方面是扩大总统的外交活动余地，另一方面重要的就是，不要在象征性和符号性的方面刺激中国。

一方面在军事方面打击中国，另一方面又在符号方面避免刺激中国，那是什么意思？就是我要里子、给你面子。给你面子的意思是什么来着？就是他并不认为战争是必然爆发的，还要假定，就是假如给了你面子，让你有面子、可以下台阶的话，至少是可以推迟甚至是避免战争的。也就是说他的判断是这个样子，就是说是他认为中国对台湾是有面子和里子两方面的，面子方面可以给你，甚至可以多给你一些，只要你能够把里子这方面放下来。换句话说，这是一个胡萝卜和大棒的问题，就是说是你只要配合，今后还是可以给你面子，甚至可以多给一些面子。配合是什么？就是最好不要打仗，至少是不要现在打仗。这个法案透露出的信息就是，美国不希望至少在俄罗斯的战争还在进行的时候开辟第二条战线，至少先要拖垮俄罗斯以后；如果有可能的话，永远不要打仗，让中国自己去自行演变或者自行崩溃，怎么都好，最好不要爆发太平洋战争。

增加军事实力是增大中国投入太平洋战争的难度，给予面子上的满足，就是说你只要配合的话，符号上我可以让步。为什么不叫「非北约主要盟国」？就是那就像台湾就像巴基斯坦那样是一个国家了；「等同于非北约主要盟国」，你还可以解释说，台湾不是一个国家，只是地位上军事上相当于一个国家，那么面子上还可以使中国外交不把台湾当成一个国家的目的继续得以维持。就是说假如中国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一个面子、对国内好忽悠的话，局面还是可以维持的。但是如果一定要得到里子的话，那么你得到里子的难度比以前又大大增加了。这里面传递出来的信息都是很清楚的了，一面是大棒，一面是胡萝卜，要里子会比以前更加困难，要面子机会还是有的。

所以他的计算，我们要注意国家领导人考虑问题的话，他不是像扣动扳机那样，咔嚓一下，扣动扳机以后子弹一定会打出去，不扣动扳机子弹是一定打不出去，而是像飞机驾驶员开飞机或者划船一样，它是不精确的。比如说我如果预期前方会有一个向左拐的河道，需要把船向左提前拐的话，我不能到了路口的时候，咔嚓一下扣动扳机就向左拐，那你一定会翻船，或者是转不过去；你要不就是说提前500米，你就在划船的时候掌舵的方向就要稍稍向左转30度、等到快到200米的时候你转60度、快到100米的时候你转90度，这样才能转得过来。而且这个计算是不精确的，很多是靠经验的，手法不精确的话，转得慢了以后，临时就会翻船，如果转得早了的时候，临时就会偏太多。这些东西都不能够预测太准，只是往这个方向多加一点影响，往那个方向多加一点影响。

习近平也是这样的。中国对台湾的政策是，用面子来拖住，以便自己在里子上能够追赶上来。就是说因为中国的台湾政策是在90年代制定出来的，就是论里子中国是不行的，用面子来拖的话，就是避免台湾像蒙古一样直接独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执行以面子为主的拖住政策，就是使台湾问题长期保持一个问题，等将来里子这方面中国的军事实力赶上了以后，就可以反过来执行以里子为主、面子为辅的政策。什么叫以里子为主、面子为辅的政策？我们可以让程潜当中南军区的副主席，或者也可以让跟国民党人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副主席，但是里子方面我们要把国民党军队拿来改编掉。换句话，就是实质上要像拿下南京一样拿下台湾，但是面子上讲，比如说可以给台湾领导人什么什么国家主席一样的待遇之类的，各种荣誉待遇提得更高都没有关系。也就是说实际上要动手的时候，必须是要以面子为辅、以里子为主，而实力不足不能动手的时候，就以面子为主、里子为辅，但是骨子里讲、从长远角度来讲，是为了争取里子占优势。

这是政治上的马基亚维利主义手法。这个手法执行不执行的关键不在于面子这方面，不在于说是形式上台湾代表处叫不叫台湾代表处。老实说你从外行的角度来看，它叫台湾代表处的好处在哪里或者坏处在哪里，都是看不出来的，叫代表处还是叫大使馆，还是叫其他什么名字，这些都是属于面子方面。最近这几十年来，浮在表面上、媒体关心的那些都是这些面子方面，所以比较外行的人或者比较普通的民众就搞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川普说的那样，我们卖这么多武器给台湾，却不能设一个大使馆，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从外交常识上看有点难以理解，其实这都是路易十四时代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国国王排座次的问题，以及洛林公爵和波西米亚和萨克森国王到底谁的爵位高之类的无聊问题。

这里面唯一的关键就是，在1996年之后的20年，中国军事实力能不能跟得上来？用面子拖住的时间，能不能够跟得上来？从静态的角度来讲是可以的，因为有了足够的时间增加一些资源，数量和质量总会提一些上来。但从动态的角度上就涉及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因为世界也是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李鸿章时期的北洋舰队对于日本是拥有绝对优势、在全亚洲是有绝对优势，但是再过20年可不见得就是这个样子了。大陆帝国因为处境比较孤立，它容易有这种想法，就像左宗棠在塞防和海防问题争论的时候也是那样子的，领土一丢了以后就回不来，但是舰队是小事，20年以后我再造一个又怎么样？

当时争论的问题是什么？大清国争论的问题是什么？钱就只有这么多，给左宗棠跑去西征去了，李鸿章就造不了舰队；给李鸿章造了舰队的话，新疆就独立了，俄国和英国一旦承认就再也回不来了。最后大清国采取了左宗棠的论据，理由就是，最好是两样都要，两样都要先要哪样？还是先要西征。西征过去以后，把土地拿下来了，英国和俄国都没有办法了；舰队是没有了，我们晚20年照样搞以后也不会少。反过来按照李鸿章的说法，我们现在把舰队搞起来以后，赔钱的地方像新疆就不要了，那么20年以后新疆就再也拿不回来了。后来蒋介石时代的外蒙古问题也是同样方式的。

但是这个逻辑有一个小小的弱点就是，舰队不是一成不变的舰队，20年之内舰队的技术水平完全不一样了。北洋舰队就比日本海军早20年，所以大东沟海战的时候暴露出的很多问题都与此有关。北洋舰队更加陈旧一些，转身慢、行动不灵活。日本舰队吨位不如最大的定远、镇远两艘军舰，但是它更加灵活、在射击过程中转弯快、炮打得更准一些。结果北洋舰队方面的优势主要是，定远镇远两艘巨舰保护了整个舰队没有全军覆没，而且挨了很多炮弹以后就是打不沉，说明李鸿章干得是挺不错的，德国人的工业技术也是很可以的，铁甲够硬，受了伤也打不沉。但是排列队形的时候，整队很慢，形成一个很混乱的队形，炮也不能够集中火力打击日本方面，日本方面几乎没有受伤。日本方面，尽管按总体来说，大多数军舰没有定远镇远两艘军舰来得重、炮也没有它大，但是它比较灵活、转弯转得快、队形排得好、炮火集中，结果打沉了好几艘清军军舰。而清军的好处就是，靠着两艘怎么也打不沉的著名战舰，即使是损失了几艘轻型战舰，又逃走了一批，它还能够整队回来，战役不是决定性的。这个差别是在哪里？就是因为大清国的舰队比日本早了20年时间。

从李鸿章的角度来讲，舰队早20年和晚20年差别是非常之大的。李鸿章的舰队比他设计的要晚20年，他的北洋舰队差不多买好的时候，日本舰队就已经开始了，结果北洋舰队不能够像李鸿章最初设想的那样，像英国舰队出现在大清国海岸那样对日本形成碾压优势。因为在长崎事件（1886）爆发的时候日本舰队刚刚开始，还不能跟北洋舰队相比，但是它已经有了一些英国的教官了，也就是说大清国已经不能够对日本实行炮舰外交了。如果没有左宗棠这一出的话，早上十年成军的话，英国的顾问还没有来、日本的军舰一点也没有的话，那么大清国可以像英法军舰进入日本那样，直接要一个治外法权的。然后，日本舰队制造出来以后，李鸿章又要求更新舰队，醇亲王和慈禧太后都不明白这里面的意义，他们像现在的中国的军事评论家一样只算吨位、火力之类，觉得优势明显在我这一边，还不如把钱拦下来给慈禧太后修一修颐和园。其实如果当时听了李鸿章的话的话，甲午战争都还不会发生，就是清军有了些轻型战舰以后，它是足以压住场面的。

中国1996年以后的造舰计划也是按照同样的方式，它也体现出大陆帝国的特征。它相信，按照90年代的军事标准，它可以赶上来，但是在这个时间内，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在90年代设计出来的各种武器，比如说现在中国主要推销的96坦克、03远火之类的东西，折折腾腾地拼凑设计出来，大概在2012年、2015年前后，大概搞到能够列装的时候，其实已经过时了。他们在90年代刚刚开始设计的时候，中国使用的是60年代的底盘、80年代重新改装过的，比如说89式的这些诸如此类的火炮坦克，对全世界来讲都已经落后了一代以上，用96式的这一套系列搞起来的话，它可以把这个代差弥补起来。但是96式和诸如此类的东西在21世纪初期列装的时候，它又已经落伍了，因为新的军事革命又已经发生了。

中国的军舰呢，也是用这么方式，理论上讲要把相应的缺口配置起来。但是实际上，为了配出这些缺口，还要面临李鸿章时代没有的问题就是，李鸿章时代只要有钱，你什么都能买得到，德国人和英国人对大清国和日本都是不设限的。现在只有印度有这种条件，列强对中国都是设限的。所以中国必须依靠民用生产力，日本韩国的代工厂大量生产民用船舶，利用生产民用船舶的生产线来生产军用船舶、利用从欧洲改头换面进口的民用技术，什么声纳呀、卡车发动机之类的东西，东拼西凑地来装配这个舰队。所以它的舰队跟李鸿章的定远和镇远舰不一样，它不具备同样的威慑力，它是一些名义上称为军舰，但是底盘是民船和商船上面，东拉西扯地扯了一些进口的民用发动机，和国产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雷达、驱动系统和诸如此类的东西，彼此之间的配合协调是不好的。

而且没有能够打的水兵，这个跟印度不同。印度的海军跟欧洲和美国相比当然都是落后的，但是它是英印帝国海军的直接继承者，独立的时候就按英国标准训练出了一批海军军官，不像中国海军军官是由一批国民党叛逃人员和一些陆军的转型人员组成的，基本上是杂凑。而且它没有海军传统，而且印度海军是经过实战的。在跟巴基斯坦打仗的时候，巴基斯坦海军和印度海军是系出同门，都是英印帝国海军的继承者，而印度海军规模比较大，所以严格按照欧洲式的经典，像拉丁美洲国家用欧洲进口的武器相互打仗那样，封锁巴基斯坦海岸，所以印度海军是有实战经验的。

论印度海军跟中国海军的差别，就有点像当年甲午海战的时候，日本海军和清国海军的差别一样。日本军队的训练比较好，它一直用英国顾问；而清国这方面就把英国顾问给弄走了，论吨位、论火力这些账面上做题家最看重的东西是大清国这方面占优。现在也是中国这方面占优，但是人员的训练、软件方面、部队的协调性和船舰的军事质量较差。因为印度的很多船舰都是英印合资、直接留下来的，或者是直接从欧洲和俄罗斯进口的，缺少中国的这些国产替代的部分，拼凑程度也比较小。所以日本的舰队比较实用，大清国的舰队比较装逼；中国舰队比较装逼，印度舰队比较实用；论人员、软件方面，印度和日本方面占优势，中国方面的人员不行、训练也差。基本格局就是这个样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一个认知问题了。在纯粹的外行醇亲王看来，他看过一次北洋舰队的军事演习，就是他的全部海军知识，他认为北洋舰队是应该可以的。如果说不可以，那只是因为洋务派腐败得厉害，还有国内还有很多人想，打起仗来就不好做生意了、妨碍大家发财诸如此类的，只要运气好就可以打。清流派，不懂军事的知识分子、舆论领袖，基本上跟醇亲王是一个看法。李鸿章认为不行，李鸿章认为北洋舰队最初的规模只有他设想的四分之一，后来翁同龢又砍了他的预算，不给他更新舰只，现在北洋舰队是个空架子，不能打，要打的话还要重新整顿。但是从朝廷的角度来讲，我给北洋舰队的东西已经是最多的了，其他各个军队都没有这么多，已经是朝廷竭尽所能的了，今后再增加是不大可能的了，不行，你拿得到的皇恩最多，你现在想逃避是不可能的。

慈禧太后比较有经验，像大多数领导人那样，她对国内各单位各部门发生冲突的时候，采取立场基本上是协调性的。她知道李鸿章是有经验的人，不可替代，要打仗只能靠他，那些说空话的人全都不顶用；但是她也觉得，地球上哪有说是哪一个国家的海军部门或者是任何政府部门，要预算能够百分之百给批准的？英国人也是东打西折打了折扣的，大清国就这么点家底，再说我还要给自己修园子呢，李鸿章你虽然没有全部让你满意，但是给你的东西已经是各部门当中最多的了。你说的话都有道理，但是相对于其他湘军、淮军、绿营或其他部门来讲，你多少要拿出一点比别人要强的局面。而且她也是不懂海军技术的，她想，英国人和法国人有传统的，我们打不过它是可以的，日本人也没有什么传统，也就是这几十年才搞起来的，你多多少少下注打日本人赢应该是可以的，打一打当练一练兵有什么坏处？结果李鸿章没有得到慈禧太后的全部支持，而除慈禧太后以外，整个朝廷都希望他倒霉，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不得不勉勉强强出去打了。

习近平对军事有多少了解？应该是醇亲王的那个水平。照他的智力水平和他的工作经验，他对于军事方面应该是一窍不通的，所以他应该没有来自经验方面和来自历史方面的了解，而只会了解来自文件方面。而来自文件方面的，就是做题家提供的文件肯定是说，论吨位北洋舰队是占优势的，日本舰队排水量多少、大炮多少算一算。定远镇远两舰，亚洲第一，不能跟英国人法国人俄国人打仗是真的，但是跟日本人比，小小的优势还是有的，怎么说也不至于全败的。按照中国舰队的吨位、火力这些来计算，不计算协调性、只计算火力之类的东西，好像情况也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他对中国海军的认知应该属于醇亲王这种性质。

像大多数领导人那样，他的设想是一个理想的设想，就是说是，最好是刀子掌握在我手里面，我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我不是一定要打，我是说我要拥有想打也可以、不想打也可以的绝对主动权，这对我是最理想的。所以你们要先把准备做好，如果准备不好，万一发生事情了，那我就处在像江泽民在1996年一样，我想打但是打不动，因为我手里没有武器，只能虚张声势，这样是不好的；我有了武器以后想打，并不是说一定要打，而是想打不想打就要随我自己说了算了。

只是这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理想，对于大多数国家来讲，你要是做出了一个准备，使你处在想打就可以打、一定可以打赢的状态，那就是改变了国际局势平衡，别人会做出相应的反制的。比如说欧洲以前原先的社会，封建时代是没有常备军的，各国的君主都是事到临头的时候、开始战争的时候才向国会要钱，能批到多少钱就养多少军队，战争结束以后就养不起全体解散。只有路易十四要在和平时期保持20万常备军。按照当时的做法这就像是苏联军队在二战以后不复员、其他各国军都复员一样，是严重地危害了国际平衡，直接导致了英国、荷兰和大陆各国的大联盟来对付他。因为别人的军队都解散，只有路易十四在和平时还要维持常备军，那他至少是对德国各邦来说，是属于随时要整你就可以整你、你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状态了，那些小邦除了依靠富裕的英国和荷兰的援助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你只要企图具有这种能力，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于是相应的反制措施就会产生，结果你就启动了一场难以控制的军备竞赛。

而中国的地缘政治形势就像是德国和俄国。它不像英国那样优越，只有在一个方面有敌人，而像德国和俄国那样在四面八方都有敌人；而且像法国和德国和所有大陆国家那样，海陆分布不均匀，要制定一支以英国为假想敌的、以海军为主的军备计划的话，会严重地削弱大陆防御，因为双方的要求是截然不同的。不要说别的，就是日本本身是岛国，本来走海洋路线是非常容易的，但是因为满洲的缘故，在海陆路线中间是非常纠葛，资源分配问题始终是搞不平。法国如果集中力量发展对付英国的海军的话，那它一定会使巴黎和法国内陆处在容易遭到入侵的状态；如果集中力量发展陆军的话，那么海上就没有办法抵抗英国了。德国的处境就比法国更糟，法国只有一线受敌，而德国和俄国都是四面受敌，它无论如何都非要发展强大的陆军不可。

而中国呢，90年代以来，它依靠的是历史上很少见的局面。中国这样的大陆帝国，自古以来都是由内亚征服者建立的国家，自古以来都是像元清这样的内亚征服者才能够统一中国，它的军事命脉从来都是在内亚方面的。海洋方面对它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把东南亚山地都留给山越部落，或者是把海上都留给海盗，对它来说只是一点小小的皮肤病，关系不大的。内亚方面是至关紧要的。也只有在苏联解体后的这几十年，因为美国军队已经到了阿富汗，世界处在和平状态，中国才有可能执行90年代以后的模仿美军的整军方案、大幅度减少陆军和步兵的数量，这使得中国军队实际上已经不处在能够执行大陆战争的状态。美国军队的军事装备是怎样一种军事装备？它是准备打治安战的军事装备。以海空军为主，陆上只打治安战，所以它基本上步兵被削减到极其危险的状态。

所以在乌克兰战争之前，俄罗斯军队都处在只能打叙利亚战争的那种状态，因为俄罗斯军队也是按照这个规格改的。按这个规格改好处很大，可以节省很多钱，好钢用在刃上面。但是结果就是火力虽然猛，没有步兵就没办法占领。打开了敌军战线以后，你不能占领，初期的胜利就算是完全浪费了。俄罗斯军队在战前就处在这种只能突破不能展开的状态，2014年不能扩大战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而8年以后局面并没有明显改观。按说的话，它这次只能突破一下，不能展开，在这种情况下打了是等于白打的，所以可以不打。但是普京偏偏要打，结果打到基辅附近又不得不撤回来。不得不撤回来的原因是什么？兵力不够，战线拉地太长。再来兵力为什么不够？为什么应付不了太长战线？就是因为俄罗斯没有办法恢复前苏联时期的那种大陆军。2000年以后几次军改，到2017年基本落实这个军改，也使得中国不再有大陆军了，这是中国为了大量发展潜艇和水面舰队所付出的牺牲。

中国还有一个苏联没有的问题，就是陆军装备的问题。苏联的陆军装备以及俄罗斯的陆军装备大体是平衡的，俄罗斯的大炮和步枪都还是可以的；中国到90年代的时候，大枪和大炮虽然落伍但是还可以，步枪手枪是一塌糊涂。90年代中国的步兵班编制就是一塌糊涂，用92手枪、步枪、火箭筒拼成的，92手枪就是一个警察和黑道都认为是远远不如54手枪的东西。54手枪是真正的苏系，92手枪经过了中国改装以后，那就经过了瓦房店化的局面，就像是西周的铜器远不如殷商的铜器一样，基本上是根本谁也打不中、不能够对任何人形成威慑。95步枪则是又打不准、又抖动得厉害、火力又不强。总之90年代的中国步兵是不堪一击的，拿到缅甸和非洲去打游击战都打不赢，没有炮兵的保护下它根本不行，但是数量管够。经过20世纪最初20年的整改，到2017年以后，中国军队已经变成像俄罗斯军队一样，火炮、坦克有很大一部分升级，没有全部升级，因为中国军队的规模还是太大，中国生产线的生产能力不足。

对于中国政策来说就是，我们要理解中国军队，就要理解中国自晚清以来要维护大陆帝国的政治上的困境。国民党当年是怎样垮台的？严重的弹药不足。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弹药就不足，中国大后方没有火器的生产能力，然后打共产党的时候又是弹药不足。共产党方面掌握了满洲的工业，还有苏联用铁路给它运来的二战剩余物资。大连的大炮弹打出了淮海战役，整个华东野战军都依靠由日本人留下的大连兵工厂浮海从海路运来的炮弹，要不然他们是没法坚持的。满洲的军火工业以及二战剩余物资打掉了国民党远征军的精锐，而国民党被美国制裁，它依赖就是抗战时期留下的剩余物资。

抗战其实是三截，最初两年依靠苏联和德国的武器、中间依靠自己的瓦房店武器，基本上打到山穷水尽的、后期又依靠美国武器。所以一般的中国抗战史都是文人记录出来的，完全是一笔糊涂帐，好像都是什么士气啊、腐败之类造成的。其实中国军队像现在的乌克兰军队、伊拉克军队、阿富汗军队一样，你能不能打，主要依靠武器装备的。抗战最后一段时间国军能够反攻日军胜利，从当时记录看来，就是全靠美国装备。早期全靠苏联。昆仑关战役（注：1939年12月）是谁打赢的？杜聿明那个军是完全的苏式坦克装备。而日军陆军的弱点是什么？坦克不足、装甲不足。日军的军事训练、步兵训练、刺刀训练、射击的准确度和小炮的质量，比如说60mm小炮的质量，是远远超过中国军队。弹药的供应量，日本的工业生产能力也不够，是不能跟德国和苏联相比、不能跟美国相比，但是比中国还有优势，所以一直是追着中国军队打。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苏联飞行员参战和苏式装备出来的情况之下，中国军才能顶得住。

昆仑关战役，杜聿民白崇禧是靠谁打赢的？是靠苏联武装那一个坦克军，还有进驻桂林的苏联飞行员打赢的。没有这些人，国军基本上是被追着挨打。但是苏德战争爆发以后，苏联人都撤走了，崔可夫将军和苏联顾问都走了。抗战初期打得好的几个战役，比如说长沙战役（注：湘赣会战，1939年9月）、昆仑关战役，都是苏联顾问在打的。国民党军队不仅是装备方面有硬伤，飞机这方面全靠苏联。顺便说一句，中华民国有飞机，就是苏联引进的。各路军阀都没有飞机，第一支空军是孙中山，很有远见对不对？只有孙中山从苏联引进了苏联飞行队。长沙人第一次见到飞机，就是北伐军带来的。空军优势和重炮优势一面倒地在蒋介石北伐军这一方面。这就是苏联输入带来了东亚大陆的军事升级。

抗战初期基本上是靠苏联的，中期苏联援助没有了，所以被日本人追着打得很惨，到后期美国援助来了。美国援助装备了中国的远征军，美国在昆明和湖南西部的芷江建立了基地，美国的黑寡妇飞机直接进入芷江的机场。美国飞机一旦到了芷江的机场，就像是1950年苏联飞机进入上海。苏联飞机一到上海，国军就得从舟山群岛撤走；美国飞机一到了芷江机场，武汉机场、汉口机场的日本飞机就不敢起飞了。华中前线的日本军队全都处在美国飞机的疲劳轰炸之下。美国飞机三轮轰炸：昆明起飞的远程轰炸机轰炸一轮，芷江起飞的中程轰炸机再轰炸一轮，前线临时机场起飞的近程轰炸机再轰炸一轮。湖南前线的日本士兵没有能够出头见天日的时期，从早上到晚上，美国轰炸机时时刻刻都在头上轰鸣。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人等于是坐着也是挨打的情况下，他只能依靠他的陆军训练始终是优于国民党士兵的。美国人派了空军来，还给国民党换了一些新式坦克、火炮装备，但是军队素质这方面是不能够迅速改变的。日本单兵训练优于国民党，它只能够从陆地上打过去，把机场铲平，铲平了国民党机场，这威胁就可以解除。所以日本在亚洲大陆上最后一战，就是所谓的雪峰山之战（注：1945年6月），或者是国民党军史上所谓的湘西战役，是企图从陆地上翻山越岭、铲掉湘西的机场，免得美国飞机威胁以汉口为中心的整个华中。

但是日本军队一路开过去，那就是像提格雷人在进攻的时候被土耳其无人机轰炸的那样，暴露在美国飞机的轮番轰炸之下，基本上是打得抬不起头，然后到了前线以后，又被四倍的由美国武器火炮装备的中国军队打。当时廖耀湘（1906-1968）曾经提出一面沿着道路攻击，但是被否决了，因为中国军队士兵素质还是不行。正确的做法是利用兵力优势，在日本军队一字长蛇阵翻山越岭，被美国人炸得很惨的时候，从四面八方的山地控制高地，利用美械装备的火力优势向日本军队开炮，利用陆空协调作战把日本军队主力消耗掉。结果日本军队未能攻陷机场，损失惨重地撤退了。这是国军很少有的胜利。

但是这个胜利像乌克兰人对俄罗斯的胜利一样。我们要明白，乌克兰人本来是打不赢俄罗斯的，它的好处是被打了还没有投降，而俄罗斯像日本人一样，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占领广袤的乌克兰土地。美国人开始时的准备，我们至少可以武装你们的游击队，用标枪（FGM-148 Javelin）来打坦克，现在看来俄国人兵力不足，我们就索性给你全面换装，把海马斯（M142 High Mobility Artillery Rocket System, HIMARS）也送去了。最重要的是美国卫星把俄罗斯飞机，什么武器装备的信息全部发送过去了。湘西战役也是这个样子，美军侦察机就在日本人的头上，日本完全丧失了制空权，所有的信息都由美军空军的无线电发布员直接通知国军。国军对于日本军队在哪里、火力在哪里全都是很清楚的，又利用美国给的美械武器咬着打。而日本军队是虽然战斗素质很高，但是基本上是睁眼瞎，不知道对方在哪里，知道也没有用，完全是被动挨打。俄罗斯军队现在就是这样了。俄国空军没有办法出动，俄国军队一举一动的信息都被美国人告诉了乌克兰人。然后美国人把优质火炮给了乌克兰，让乌克兰咬着俄罗斯打。这样俄罗斯就只能挨打崩，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日本人在湘西会战就是这个样子。

湘西会战是王耀武（1904-1968）的军事成绩，所以王耀武号称是抗日名将。然后他在济南，在吴化文叛变以后被共军俘虏。大家就要问为什么，王耀武到底怎么回事？抗日名将为什么这么不行？其实答案简单得很，就是在济南会战的时候，美军已经对国军断供了，国军储存的炮弹越打越少，没有工业生产能力，而共军方面有苏联支持。如果有美军支持的话，苏联支持的共军还是打不赢。但是有苏联支持和满洲工业产生大量的炮弹、拥有火力优势，那么你的抗战名将的头衔是一文不值的。打仗是靠火力的，你是不是抗战名将、有没有中央日报给你吹出来的荣誉，那一点重要性也没有。

所以抗战后期的抗日名将廖耀湘王耀武这些人，到1948年、1949年全都被共军俘虏了。为什么呢？当年远征军像乌克兰军队一样，在缅甸能够跟日军硬杠，它靠的是什么？靠美国无限供应的军火。美国军队的特点在朝鲜战争和所有战争一样，就是靠全世界第一别无分店的超强后备后勤能力，给你无限供应军火，没有这些军火你就扯淡。廖耀湘到塔山的时候只剩下十几门炮，那十几门炮还是他在缅甸打仗的时候美国援助留下来的剩余物资，但是炮弹储备量已经降低为零。而林彪依靠苏联和满洲的支持，打一个小县城就几万发炮弹，几百门大炮轮番轰击。于是廖耀湘就处在日本人在湘西的那种处境，有几十门大炮，但是没有炮弹等于没有，对方一个纵队几百门大炮这样轮番轰击。后来太原战役、各种战役，以及所谓的湘西剿匪，就是打击像是在大清大明时期以为你进不了山的那些湘西地方武装，那时候全靠火炮优势，以前北洋军阀和国民党打不动的武装都被苏联满洲火炮优势打掉了。

这其实是极其简单的，就是像拉丁美洲的战争，其实主要就是取决于哪一个国家能够抢先买到新式的欧洲武器。智利和秘鲁的战争、巴拉圭和阿根廷巴西的战争，其实都是这么打的。第三世界的国家，你能够出的就是人头，你的人肉盾牌能不能打赢，全靠发达国家有没有给你换装。毛泽东靠的就是斯大林给他换装，蒋介石在抗战后期靠的是美国换装，然后抗战结束以后美国就断供了。所以同一个将领在抗战后期，和在后来勘乱战争的战场上表现是截然不同的。这就像是乌克兰在2014年和2022年表现完全不同，同样的士兵，比如说扎鲁日尼（Valerii Zaluzhnyi）、谢尔琴科（注：待定）这些人都是2014年战场上的败将。现在他们能打赢靠什么？靠的就是更新了一批美国武器。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整个就是装备火力的问题。

所以，这对于中国士大夫知识分子、中国人民和中国的统治者来说，是提出了怎样的考验呢？中国要想不挨打，最关键的是它就需要有一批军火工业的底子在这里。面包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资源只能从其他的地方抽出来，这对于中国和所有地方都是这样的。如果你是一个心慈手软的，或者是你跟传统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传统统治者，你没有办法抽这些资源的。你怎么抽呢？崇祯皇帝抽不了自己的皇亲国戚，因为那些是自己人；只有苏联苏维埃共产党可以，它可以把农民饿死，把资源集中起来发展军工。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苏联比俄罗斯帝国、比沙皇强大，全靠把苏联农民饿死。共产党国家的特长就是这个，但是这个只能用征服的方式。如果让本地的地主或者军阀或者其他什么人来当权，那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本地的地主和资本家和本地社会联系太紧密了，他没有办法自己伤害自己的三亲六戚，所以资源抽不出来。只有把他们打倒了以后，以征服者的方式抽取资源才能行。

但是这样做必然会导致残酷的统治。就像梁漱溟说的那样，为什么共产党不行仁政？毛泽东勃然大怒说，什么仁政？仁政有两种，一是大仁政，就是让我们国家尽快强起来。他没有说明的是，要强起来，总得让一部分人饿死，否则我们怎么强得起来？一部分人有先进装备，就是让另一部分人饿死，唯一的争议就是谁饿死谁的问题。既然老子我现在是领导人，我决定让你们饿死，是不是也很合理？谁会决定让自己饿死呢？当然这话他没有完全说出来，他只说，我行的是大仁政，你梁漱溟这个sb，你只想行小仁政。小仁政是什么意思？就是不要让农民去饿死。不让农民饿死，那TMD我到哪里去搞军火工业？国民党蒋介石为什么会失败？蒋介石和我一样，想要富国强兵，但是他心慈手软，或者说不能够彻底消灭国内的旧势力，不能像斯大林同志正确指出的那样杀几百万人、消除中国人民对中国政府的背叛行为，把资源集中起来搞军事工业。这事只有我能做到，所以我打败了蒋介石，这是历史的必然性，如果按照古代帝王的说法就是天命所归，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执行中国现代化的历史使命。

我们要注意，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二战以来、反殖民主义以来，独立了这么多国家，他们现代化了吗？极少极少极少，只有极少一批现代化了。你把这些极少一批现代化的拉出来看，发现他们不是被美国的冷战经济学武装起来现代化的，像土耳其和台湾都是这样的，要么就是被苏联革命实行现代化的。苏联美国都认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比如说什么乌干达，在大英帝国在的时候，乌干达是英国各殖民地当中最富有的，比起日本殖民地的台湾来说，乌干达是更富裕的地方。但现在台湾是四小龙，乌干达还是一个吃香蕉的不发达国家，为什么呢？苏联美国都认为没有利用价值。

美国系的国家不用饿死人，因为美国人财大气粗，刷地一下给你批援助；美国市场又大，给你批援助，把工业技术搞起来，给你个市场，你的产品，台湾产品可以卖美国，咔嚓咔嚓咔嚓，台湾一下就富起来了。就靠这个，台湾还不用饿死人。苏联人没有那么慷慨，苏联底子也没有那么大，苏联自己还在饿死人呢。苏联的法宝就是，我能做美国人不做的事情，我们不搞什么虚伪的资产阶级民主、虚伪的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是的，没有适用于全人类的人道主义，只有适合阶级的人道主义。意思就是说，我饿死另外一部分人，是阶级斗争的一部分，所以是合理的。Anyway，饿死了以后，军事工业就搞起来了。现代化，特别是军事工业，只有极少极少数国家行得通。不要说是在1914年，除了在路易十四时代就已经是发达国家的那些极少数欧洲国家以外，在这个圈子以外，能够搞工业化特别是军事工业化成功的国家，都只有这两种情况，不是美国付钱就是苏联付钱，就这么简单。

毛泽东同志做出了选择，他实现了广大中国知识分子所希望的，中国要富强、中国要工业化、中国要变成现代化国家。请问诸夏各国的军阀能这么做吗？如果让诸夏各国的军阀继续搞的话，中国现在还是像拉丁美洲国家和东南亚国家那样，人民不会饿死，日子过得比较舒服，但是现代化是根本谈不上的。你也不要以为苏联不来、共产党不来，你日子就会好过，美国人会把全球包起来，扯淡的事情。苏联不来的话，美国人还在搞孤立主义，美洲以外它都是不管，连欧洲它也不管，它管你全球？如果没有冷战的话，美国会管台湾？台湾的产品能卖到美国？在美国人看来，台湾是日本人的一部分，不属于我们的自由多边贸易体系。你们可以到满洲国去当一当外交部长，还可以把货物卖到日本和满洲去，满洲是你们的大市场，美洲市场干你们鸟事？我们对所有日本产品，包括台湾产品设立高关税壁垒，你们TMD自己玩去吧。

你要是以为没有共产党，台湾能有今天，那是不切实际的，事实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民小告诉你们，没有共产党，一切都会好，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共产党给你们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它想要打你们，但是又没有打成功，使得美国人发现你们的利用价值，因此非得利用不可，于是你们得到美国附庸国待遇，于是就发达起来了。道理就是这样。如果共产党不来搞的话，美国人打了个哈欠，台湾在亚洲还是在非洲？在乌干达还是在波利尼西亚？等我先研究一下再说。但是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关税待遇肯定是日本附属的关税待遇，也就是这样了。

所以，共产党在饿死了一部分中国人，并为中国制造出军事工业体系以后、使中国摆脱了落后挨打的状态以后，又被广大中国知识分子和中国人民骂。中国人民是因为自己已经饿死了，至少自己三亲六戚已经饿死了，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因为我找到一个把柄，可以收拾中国共产党。你看，还是要听我们士大夫阶级的话对不对？耶律楚材说得好，你们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要治天下，还是要让我们士大夫阶级做官对不对？你们过去的错误，千错万错，都是因为你们没有让我们来做官。你们应该像大清国和大明国一样，打了天下以后，你们就退居二线，做官的任务还是让我们士大夫阶级来做，只有我们才会做官。你们如果不让我做，我们士大夫阶级是很会骂人的呢。

你们看，让我们骂一骂给你们看。三皇五帝、尧舜禹汤、自古以来中华道统儒家文人都是这样的，你们那些塞外的蛮子不知道行仁政，所以胡虏无百年之运。但是如果你们像大清皇帝那样懂得行仁政，就是说懂得让我们做官的话，我们也可以说大清皇上有尧舜之仁、中国共产党代表了人民的根本利益。我们厉害不厉害？我们的嘴是不是很厉害？你们是想让我说中国共产党十分万恶、蛮族统治者注定完蛋，还是让我们说大清皇帝有尧舜之仁、中国共产党代表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呢？这全靠我们喽。让我们做官吧，让我们做官吧，我们没有别的要求，我们也就是要做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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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邓小平同志叹了一口气说，妈的，我就让你们做官算了。于是中国知识份子就成功做上了官，而且像历代士大夫阶级一样掌握了教育人民的权力。他要教育人民说是，错误都是中国共产党犯的，意思就是说是，我们本来有一条道路，可以不饿死中国人民而能够实现中国的工业化，都是因为万恶的中国共产党没有听我们英明的中国知识分子的正确领导。幸好现在邓小平同志拨乱反正，现在中国共产党开始听从我们中国知识分子的正确领导，所以你看你们都开始吃麦当劳肯德基了，你们以前能吃得上吗？多亏了我们。

敬爱的中国共产党觉得，第一、这个理论一点都不符合事实，虽然联共布党史和中国革命史纯属一派胡言，但是中国知识分子打倒他们而发明出来这一套新的历史叙事同样也是一派胡言，所以他们并不服气。妈的，错误全是我的、正确全是你的，这公平吗？所以习近平同志终于拨乱反正，广大中国共产党员终于出了一口气。这些可恶的万恶的知识分子，他们想要的不过就是不打一天仗、不受一天苦，建立帝国的时候功劳没有他们的，建立帝国以后好处全归他们了，总算习近平上台让我们出了一口气。

当然从实际历史来讲的话，双方的历史叙事都是假的，但是知识分子历史假的更多一点，共产党的历史其实还有点真实的影子，关键你要会正确解读。就是说蒋介石打日本或者打共产党都打的一塌糊涂，为什么？因为他像是唐太宗和魏征说的那样，郭国的君主「善善而不能用」（注：贞观政要·卷02，纳谏第五），就是说知道什么好，却不知道怎么做。知道什么叫好呢？知道要建立苏联式的军事工业，知道要建立苏联式的军事工业必须要有苏联式党国体制、要国民党一党专政。但他做得不彻底，既不能斗地主、又不能斗资本家、又没有把反对党全部消灭，还让美国人和自由派知识分子忽悠了，召开什么狗屁国大、自己削弱了自己的权力。这是不行的，这样搞事你当然要失败的。只有共产党才能够饿死人民、枪毙地主资本家、饿死贫下中农以后，把苏联项目搞起来。

然后虽然我们跟苏联翻了脸，但是苏联搞起工业项目、生产线，我们还可以像西周继承殷商的生产线那样、隋唐继承北朝生产线那样，质量降低一些、瓦房店一些，规模扩大了。大唐军队比起五胡十六国军队是要大得多对不对？虽然战斗力更差了。中国军队比起苏联、在60年代的中国军队也比50年代朝鲜战争时要大了很多，武器装备也多了很多。1979年越南战争被知识分子、全世界军事评论家认为是个失败，但是我们要注意，它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成功。从中国的角度来看，乌克兰有什么了不起？你虽然打败了俄罗斯，但是你不过是美国人的雇佣军而已，全靠美国的武器，你TMD就只出人肉盾牌。当然我们自己也是这样，但是我们不能承认哪，国民党北伐成功全靠给苏联武器当人肉盾牌，打败日本人全靠给苏联美国武器当人肉盾牌，我们共产党人打败国民党人和打朝鲜战争全靠给苏联武器当人肉盾牌，跟现在乌克兰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