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阿姨您好,我是Jimmy。今天是2022年7月3日,两天前的7月1日是香港主权回归中国,或者是说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25周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还会记得小时候,就是1997之前的港英政府时期。当时香港流行文化输出,台湾也曾经风行过香港的流行歌和电影。那从1997年至今25年,政治上也发生过各式各样的事情。中共在回归当初就有承诺香港50年不变,从回归初期的争取特首立法会双普选(2003)到雨伞革命(2014),到反送中条例引起的最近的时代革命(2019)的抗争,可以说香港民间争取权利的运动也是持续不断。那总体来说,中共从江泽民到胡锦涛到习近平的这三任的总书记对香港的管治可以说越来越严格,越来越向中国体制看齐,而香港的民间抗议的主轴一直还是维持在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层面上,这点跟台湾的民主运动似乎有相似之处。但很明显,中共并不是靠「和理非」的街头运动可以撼动的政权,香港抗争者面对中共,和台湾的抗争者面对国民党的力量相比并不对等,那采取类似的政策却得不到相同的结果,也不那么令人意外。想请阿姨给我们总结一下,香港回归以来25年,香港人做对了什么和做错了什么,那有什么机会是可以做但是没有把握到的?香港对于未来可能的诸夏可以产生什么样的教训吗?谢谢。
刘仲敬:
香港其实一直是输出者,就是直到最近。正因为它是输出者,所以它对于中国各阶级来说,都有一种地主和贫下中农的关系。要打倒它,或者是要学习它,原因都是相同的,因为香港一直是流行文化和意识形态的主导者。像诸夏的理论,其实也是因为2014年香港事件以后才公开拿出来的。当时我在武汉的时候,根本上就是根据香港的游行者设计的那一套「香港独立,唯一出路」的口号、符号和意识形态,草草地制定了一套诸夏的意识形态,把它批发给那些远程的追随者。
当时——你要注意,我做事有一个特点就是,我在口头上宣扬得最厉害的东西,恰好就是我当时不做的东西。我当时自己在做的东西一般都是不声张,是把它当做自己的禁脔一样在经营的。拿给你们的意思就是说是,现在我没空来搞这些事情。但是你们不是想要出路吗?我给你一个出路,OK,你们自己去玩好了。当时我提出的那一套诸夏观念,和我现在在天天鼓吹的筹饷练兵,都是我自己没有做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做?因为我自己做的总是我过去正在做的、以及当时看来是正本和最保险的东西,副本只是一个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副本转为正本的退而求其次的手段。
我现在没有直接去练兵,原因就是因为我还在写那些书,就是写那些国史,那些国史作为正本,但它实际上适用的是一个长期演进的过程。制造一部国史或者是制造一套意识形态,它真正针对的不是现在这一代人,而是目前还没有长大的这一代人,所有的意识形态的淘汰都是这个样子的,它预设了一个较长的演进时间,但是这是比较稳定的、可以形成一个可靠核心的手段。时间比这个短,比如说像梁启超、章太炎他们真正经历过的,1905年刚刚发明的意识形态,在1911年就拿出来用了,那不是他们自己的功劳,而是政治形势的演变、或者说是旧体制崩溃得太快的缘故。所以他们制造出来的新意识形态全都没有稳固的核心,依靠的都是收编的杂牌军阀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所以根基是不稳定的。这不是好现象,但是却是东亚洼地正常发生的事情,就是说你根本赶不上形势。
当时我在鼓励他们去搞诸夏独立的时候,我自己还在慢悠悠地写英国宪法史。那时候我在网络上对于英国宪法是很少提及的,而是非常积极地鼓励广大炮灰去争取诸夏独立,而那时候我自己还没有干。等我自己开始制造诸夏独立的时候,我又不提诸夏独立的事情了,而是大肆鼓吹筹饷练兵。这个从好的方面来说,就是一个具有预见性的方式。假如你预见、估计情况会越来越坏,那么你提前五年把将来需要的东西先拿出来,才是负责任的做法。从坏的方面来讲就是,作为煽动家,我首先让你们去试一试水,通过你们试水,包括有些人会被抓被杀,试出来的结果就可以像是乌克兰人,或者说是像是南北战争、或者像是西班牙内战为世界大战提供了很多参数一样。1936年的西班牙内战或者是南北战争、或者是1910年代的巴尔干战争,就是世界大战的预演。
小国的用途就是这个样子,用你的人肉充当炮弹和盾牌为大国提供了参数,塞尔维亚人和保加利亚人为法国人和德国人提供了参数,这些参数我将来用得着的。因为最可靠的东西不是军事演习,或者是技术专家做出的推演,而是战场上实战得出来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才是最宝贵的参数,但是自己的人民是很宝贵的。所以一般来说,大战以前都有小战,附庸国或者是边缘国家发动的小战,这些小战制造出来的牺牲就是大战的预演。像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重炮的威力,其实都在巴尔干战争中做过相应的实验了,而总体战总动员的效力,实际上是在南北战争中进行的实验。
所以诸夏运动并不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我注意到现在好像匪谍也抓住了这个说法,但这个说法实际上,现在是一方面等于说是,诸夏理论有一点深得人心或者是传播范围很广,算是一个成就;另一方面也是包藏祸心的,把这一套理论说成是香港和台湾的分离主义的总导演。你知道吗?这一套的做法就是带有陷阱性质。假如我是一个像何清涟那样追求虚荣心的知识份子,就会感到极其陶醉,或者像马克思本人一样,你看,现在我是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总导演。
按照苏联那一套教科书学习世界历史的读者,一般都会有这种印象,但实际上根本不是。社会主义运动的起源比马克思要早得多,大部分跟马克思没有关系。在马克思自己,按照他自己的定义,他还是一个激进自由派青年、积极参加1848年革命的时候,德国和英国的工会运动、社会主义运动组织上和财政上都已经是相当强大了;只不过按照马克思这个知识分子的定义来讲,这些工人运动简直是一种封建运动、甚至是反动运动。当时的自由派也普遍是这样看待他们的,他们不是追求进步的人呀,他们是跟封建保守派一个鼻孔出气的。封建保守派要什么?国王复辟,恢复贵族特权。工人运动要干什么?中世纪公会行会复辟,恢复工人特权。这都是什么呀?什么叫做进步?什么叫做自由?正如我们敬爱的路易十六所说的那样,劳动权是上帝赐予人类最神圣的权利,我们要自由贸易、自由劳动,一切都自由。贵族管住了我们政治我们不高兴,所以我们来一场法国大革命,你反动公会还要管住劳动人民该怎么干活?难道我们不应该是想怎么赚钱就怎么赚钱、想怎么干活就怎么干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吗?你们是跟封建贵族一鼻孔出气的反动势力。
而马克思最初像所有的自由派、激进份子、知识分子一样,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等到1848年革命基本失败以后,这就像是郑成功反攻南京不成以后,他就想到台湾了。最初他反攻南京还很有希望的时候,他跟张明振和基本上所有的属于广义的反清复明阵营的人一样:蛮荒小岛,去你妈的,台湾算个屁。老子有金门厦门这两个贸易中心,钱是赚得不少,赚了钱以后我去攻打南京,打下南京反清复明第一功臣,说不定还能开创新朝代;打不下南京,我站在金门厦门继续维持现状,是不是也挺不错?就是因为他被清兵打败了,前途非常渺茫,他才想到这块蛮荒之地。马克思和自由派激进派的知识分子,想到他们平时一直像所有知识分子一起一样瞧不起的,封建的愚昧的保守的不懂得开明进步观念的劳动人民和工人阶级,那是因为他们在自由派的正面战场上被保守派打败了。所以埃及王子被打败,他才想到努比亚人和黑人可以做自己的支持者,在这之前他们是瞧不起的;反击复明失败了以后,他们才会跑到缅甸或者是台湾去,在那之前的话,他们眼里面是只有南京的。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想到,体制内的斗争已经基本失败,现在我们只能在体制外去寻找支持者了。体制外的支持者当中势力最大的就是工人运动,但是工人运动的封建性和保守性让他们看不顺眼。什么?正义者联盟(League of the Just)?一看就知道你们没有好好受过政治思想家的培训。正义?谁TMD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路易十六的支持者和法国保王党人还不是以为自己是正义的?资产阶级和自由派也认为自己是正义的?谁是正义的这谁说得清楚啊?你们在意识形态上太落后了。请看,我马克思虽然光着屁股什么也没有,除了有一个喜欢乱花钱的习惯和毫无挣钱能力的知识分子地位以外什么也没有,但是我有一套先进的意识形态。你知道吗?伟大的工人阶级,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行吗?是因为你们缺乏先进理论的指导。现在我拍拍脑袋给你们一套先进理论,你们是不是应该好吃好喝把我供养起来、同时把我捧成伟大导师第一号?
什么拉萨尔(Ferdinand Lassalle, 1825-1864),什么宪章运动,噢,那都是伊丽莎白女王时代封建行会的产物。他们所谓的正义是什么?就是封建时代德国城市手工匠人的行会规范。你们的想法很简单,无非是因为自由资本主义冲垮了你们原有的行业特权。你们像路易十六和路易十八一样哀叹说人心不古,现在的人都不遵守正义了怎么能行呢?呵呵呵。所以说为什么你们失败呢?就是因为你们理论不进步。我给你们进步理论,让你们看到,工人阶级并不像当时和马克思青年时代所认为的那样,代表着正在被自由贸易、自由思想、各种政治自由经济自由冲垮的,过去封建时代的特权,是注定要被历史淘汰的,相反还是代表了未来。现在好像蒸蒸日上的自由资本主义只是相对进步,但是他后面还有一个更加更加更加进步。你们由反动,嗖地一下来一个辩证法式的大翻身,翻到超级进步这一边,把比较进步的自由派资产阶级打到一边,是不是一个伟大成就啊?没有我,你们能实现这个伟大成就吗?所以OK,我们相互结合一下,我当伟大导师,你们好好供养我,我来领导你们好不好?
这件事情并不大成功,不是完全成功。主要原因是什么呢?主要就是由于英国和德国的工人阶级,他们有自己从中世纪一直留下来的行会特权和自己的行会组织,换句话说,他们有自己的工人贵族和封建性的工人精英阶级。要让他们接受指手划脚的、只会说不会做的知识分子的领导,这是有点儿过分的事情。但是法国和拉丁国家、俄国和斯拉夫国家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些国家的社会主义运动和无政府主义运动处在秘密小团体、雅各宾式暴动团体的地位,不像是英国和德国工人阶级一样,一直是封建国家的有机组成部分。所以他们有地下活动的经验,而且都是小团体,而且领导人往往也像布朗基(Louis Blanqui)、普鲁东(Pierre Proudhon)一样,也是跟马克思一样的知识分子。而他们讲起理论的严密性,你知道他们都是没有受过德国古典哲学训练的,而马克思是黑格尔教出来的,他们不能像马克思讲得井井有条,于是一比之下就被马克思比下去了。因此马克思毕竟在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尽管他最初想拿下的是拉萨尔领导的德国工会,很不幸,他尽管写了很多文章,你今天看马克思全集就可以看出,他费了很大的精力,像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他的武器就是他的嘴或者是笔。他以为论证你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或者是实际上用攻击稻草人的方法——我们要注意,马克思很喜欢用攻击稻草人的方法,他说谁是这样对方不一定是这样,他攻击的很可能不是对方的观点,而是他认为打击起来比较容易的稻草人观点。Anyway,这种攻击都是打在空气上的,因为对方是依靠组织的力量,而你依靠知识分子的嘴,你当然打不动人家。后来他的攻击对象又转到英国工人阶级,当然也是因为英国是当时最自由民主的国家,英国工人阶级的势力在政治上也是最强大的,论财力也比欧洲国家要强得多。但是也是没有获得任何成就,英国工人运动是自成体系的,并不鸟他。倒是跟马克思自己一样,在自己本国快要混不下去,从法国、俄国、西班牙和意大利流亡到英国来的政治流亡者当中,马克思获得了很大的声誉和势力。这些人的团体像马克思本人的团体一样,都是分散的小团体、都是搞秘密地下活动的、影响力都不大,而他们的理论不如马克思周全。
所以,马克思尽管按照今天美国民主党的观点,是一个肆无忌惮、不可救药的种族歧视者,认为拉丁人、斯拉夫人和所有的有色人种都是十分混蛋而且扶不起来的。「印度人被英国殖民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为什么英国人不能顺便把中国也殖民一下呢?美国人只拿了德克萨斯实在是极大的错误,应该把墨西哥和整个拉丁美洲统统殖民一下才好呢。」这些话如果是吉卜林说出来的话,早就被左派踩上一万只脚了。但是左派人士一般是不读马克思的书的,所以他们不知道马克思是如何积极地主张种族歧视和种族灭绝的。「哥萨克人和克罗地亚人最后还是灭绝一下好。斯拉夫人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德国人同化他们,实在都是德国人吃亏,如果他们根本不存在,对地球只会更好。」这些都是最正宗的马克思主义。
但是绝妙的是,后来从组织意义上来讲,他通过他自己的女婿(Paul Lafargue)能够上下其手的反而是法国社会党——他瞧不起的拉丁人。他的门徒,热爱他热爱得最狂热,发明了他自己不肯接受的马克思主义观点。就是,我们要注意,马克思从来没有说过世界上存在马克思主义。是谁发明了马克思主义?主要是那些要跟普鲁东、克鲁泡特金等其他左派笔战的、马克思的斯拉夫学徒。他们热爱马克思超过马克思自己、也超过马克思的西欧门徒,包括法国和西班牙的门徒,他们要把马克思发明成主义。然后后来的苏联,当然是他们自己结出的硕果;而英国和德国,真正在政治上有强有力地位的社会主义和公会组织,马克思是吃不动的。
当然马克思作为组织家还是很强的,他试图把全世界的工人运动组织起来。但是他自己的嫡系部队和他企图吃掉的那些非嫡系部队、比他更早的工人运动之间的分歧无法克服,所以他的运动最终都失败了。在这个失败的过程当中,其实也体现出了各国工人运动的社会基础和支持,以及从出身于知识分子的激进派社会主义,和出身于真正劳工运动的改良派社会主义,不是基于理论、而主要是基于阶级出身和历史路径之间产生出来的深刻分歧。他这一生的经历,其实就是知识分子意识形态的流布、和意识形态和组织力量在历史上真正作用的一个写照,只不过无论是马克思自己的门徒,还是其他反对马克思的人,对这一点好像都不是认真考究的。他们好像都是喜欢作文本考究,而文本上的考究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
真正重要的就是,你实际上做的事情,和你能够做和想要做的事情之间有多大的鸿沟?从意识形态的角度来讲,中国自由派或者是泛自由派、或者是泛民主派诸如此类的东西,一直是被香港和台湾牵着鼻子走的。这里面的理由,跟匪谍需要依靠香港人、台湾人和新加坡人的道理是一样的。克格勃并不怎么依赖白俄。克格勃利用他们的欧洲人的身份,在德国社会党和荷兰社会党中找人是不大成问题的,在法国和拉丁国家有那么一点点困难,在英国的困难更多一些。但是,即使是在英美,他们要找特务、要寻找支持者,难度都要比中国人在华语世界之外,寻找支持者和相应的代理人要低得多。这就是你身为半个欧洲人所占的便宜:你在比如说印尼人或者是拉美人看来,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人老爷,你只是白人老爷当中的另类,所以你自己就有个半官方或者准官方的身份,这对你是非常有用的。在上海的情况也是这样:克格勃在上海的间谍,一般来说是花天酒地的人,比起英法的老殖民者,更像马克思主义漫画中所描绘的资产阶级。这也是中国一定要拿下香港和台湾的一个原因,不尽取之,我们是永远不会得到安宁的。就像拿不下南明,满洲朝廷,准确地说是满洲朝廷当中想要留在关内的那一批汉化派,就觉得他们的位置永远是不稳定的,是一样的事情。
我当时制造诸夏这套理论,就是说你们要这要那,你们就按照香港的方式先去折腾一下子,我还要干我自己的事情。等我把我自己的事情干完了以后,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可以去加入你们、出来主持一下了。我刚才提到匪谍现在在搞这种宣传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假如我是像马克思那样一个充满虚荣心的、想要当全世界社会主义的总司令的人,那么如果有人说英国社会党和德国社会党也是、英国工人和德国工人也是受你领导、受马克思的先进理论制造出来的,那马克思一定会欣然笑纳,他想要做的就是这些。我刚才所描绘的那个匪谍,其实是我刚刚发现,他好象是专门盯我和何清涟的,可能是在某一个舆论宣传的主管部门当中,把我和何清涟划成同一类了;要是再倒退十几年,比如说在1997年,这种划分方法应该是完全符合实际的,在2004年差得也不算太远,但现在差得就比较远了。
用这样的说法,一方面就是在把台湾和香港拉下来,划成诸夏的一部分,那么,这实际上是降低了它们这二者的政治规格、削弱了它的实力。因为诸夏纯粹是泡沫,没有任何实力。而香港人,尽管很多靠嘴吃饭的诸夏爱国者把他们骂得一文不值,但他们是有一些资源的。虽然对方一天到晚像马克思对待德国工人运动一样,妈的,你们德国工人运动有这么多人这么多枪这么多钱还是搞不定,都是因为没听我指挥。我一没有钱二没有枪三没有政治经验,但是我的理论是如此先进,而你们竟然看不出我的理论是多么先进,你们这帮sb。我应该要骂一骂你,让你们知道怎么样服从我。很多诸夏爱国者都是这么对付他们的。尽管自己只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对方有足够的人,至少几千人几万人总是有的,还有一些钱,但是却理直气壮地以总司令的姿态去指挥他们、表现自己,觉得自己理论的先进性是无所不能的。
我们要注意,这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干涉政治的一个典型特点。小资产阶级有什么呢?他不像贵族那样有兵,他不像资产阶级那样有钱,也不像无产阶级那样至少人多还肯拼命。他人也少、自己又惜命怕事,只能做知识分子;论既得利益、资源又不如贵族和资产阶级;在贵族和资产阶级面前像是激进派,在无产阶级面前又像是高高在上的老爷。他凭什么呢?就是理论啦。就是知识分子在理论这一方面,他比贵族和资产阶级和比无产阶级都要强。所以当你看到有些人特别强调理论的重要性、把理论上的细枝末节发明得特别重要、而对于现实中的资源却完全不重视的时候,你就要注意,这个人很可能是出生于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而太多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泡沫是有害的。
全世界真正实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专政的国家只有一个,就是科举士大夫的统治,或者说是科举士大夫代替内亚征服者或军阀假装统治者的中国。而中国的政治之所以一塌糊涂,这跟小资产阶级的天生软弱性有关系。在欧洲和全世界大多数国家,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无法统治、处在泡沫的地位上,所以他们的弱点就表现不出来,所以他们往往很真心地相信自己是正义的,而别人都是不正义的。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是愚昧的,贵族和资产阶级是反动的,只有我们又进步又正确又干净。其实你的干净完全是因为你在政治上的无能造成的。
小资产阶级永远无法抗拒一步登天的诱惑,就是,你们尽管已经辛辛苦苦流了几代人的血、出了几代人的钱,好不容易搞起来的东西,但是我嗖地一下像国师一样骑到你们头上,像马克思骑到第一国际头上一样,派我的女婿和党羽去指挥你们,你们都该乖乖地听话。这个幻想,我们都知道文学批评上面有什么「神话原型」或者是「结构原型」这样的东西,就是说,表面上看,人类的文学作品和神话是千变万化、有无穷多种,几百万种都有,但是我们仔细算起来的话,基本的故事结构就那几个。比如说《星球大战》是一部现代科幻电影,但它的故事原型非常简单的:英雄救美、正义与邪恶、邪恶势力迫害,被迫害者是美女奥加纳公主,英雄起自田间草莽,天行者卢克行侠仗义救了美女、匡扶了正义。在远古时代的神话当中、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当中,故事原型就是这样的。现在的电影把它增加了什么?也无非是增加了一些宏大的造型,什么宇宙飞船、什么外星大战、什么激光武器之类的东西,但是基本故事原型是非常古老的,变化很少。
那么最基本的神话原型是什么呢?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最基本的原型是什么呢?AB两种,两种其实是一种,是两个亚型。A,得君行道(注:得到君主赏识,能够施展自己的抱负),孔子、孟子、苏秦、张仪、商鞅全是这样的。我带着先进理论到处跑,孔子周游列国,最终有一个国王秦孝公听了商鞅的法,任命我做宰相或者大臣,咔咔咔咔咔咔……我一下子NB大发了,由我的老婆都瞧不起的一个穷光蛋知识分子,像苏秦和朱买臣那样,嗖地一下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的旧贵族、过去瞧不起我的人都得厚着脸皮来拍我的马屁,还要被我迫害、整个七死八活,我太NB了。这些靠的是什么呢?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庸俗的人都瞧不起我的先进理论,你知道先进理论是多么厉害的东西吗?这就是了。
孔子跟商鞅有什么不同呢?就是孔子比较讲原则。他说得君行道,如果国君不肯听他高明的建议的话,他拍拍屁股走人了,老子的理论是神圣的,老子绝对不会放弃原则来换取富贵。他跟子路、颜回他们在荒野中流浪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对话。孔子说,我的理论为什么不行呢?你们说说看原因。子贡还是谁说,这是因为世界太坏了,他们也太坏了。要不,但是既然世界这么坏,要不我们迁就一下?我们老师的学问比起其他那些大臣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只要迁就一下的话,闷声大发财小事一桩。颜回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正因为世道坏,所以我们的夫子坚持原则才是更加高贵伟大的事情,「不容而后见君子」。正因为世界容不下我们,才证明我们是正确的。如果世界容得下我们,那就说明我们跟世界一样坏、跟世界一个水平,那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觉得我们是高人呢?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来崇拜我们敬爱的夫子呢?(注:史记·卷47·孔子世家)
这个理由就有点像是基督教所主张的那样,世界的诱惑是强大的,如果你在世界上混得很好,你不要以为这说明你很行,你要好好检讨一下,可能是你自己有错误吧,如果你真的坚持了原则的话,说不定你不会混得这么好;反过来如果你受到迫害的话,反而很可能是你做得很对,世界要迫害你就是因为你做得很对,那种理论。总之他始终没有做上官,但他得到了在他的核心门徒当中,得到了只有少数高人才能理解的欣赏,所以孔子才欣慰地说,「贤哉回也」,颜回呀颜回,颜回你才真是我的贴心人,我的知己啊。你了解我呀,连子贡他们都不很了解我,外面的世界就更不会了解我了。孔子是「不语怪力乱神」的、他是不讲宗教的。所以他不像是基督徒或者穆斯林那样,我们是遵守了神的诫命,所以才被不遵守神的诫命的世人所迫害的。全世界的人不理解我们都没关系,我的门徒和朋友们,像是约伯的朋友那样来迫害我们也没关系,但是上帝是知道一切的,上帝永远是我们最后的安慰和支持。孔子的门徒和他们差别就在这里,就是这一点。
苏秦和张仪的品质就低一点,他们一定要升官发财,所以他们也就不讲原则去做了纵横家。商鞅那就是,我首先试验一下,给你讲王道;国王听到王道,狗屁,根本不愿意听。然后商鞅拍拍脑袋说,不行,那我跟你讲霸道吧;国王一听的霸道很有道理,我就用你做大臣,于是他就讲起霸道来了。他说没有办法,世界就是这样的,我要升官发财就必须跟世界一起,否则我的才能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但是运用自己才能的结果是他自己的老命都弄丢了。后来主父偃他们也是这样一个下场。这是第一个原型,我TMD是一个穷光蛋出身,但我有先进的理论,我得君行道。
第二个原型就是我们非常熟悉的科举中状元。胡屠户本来很瞧不起范进的,等范进中了举人以后,马上就说范进是文曲星下凡。哎哟,我居然打过天上的文曲星,我的手要残废了,不得了啦,我要受到上天的惩罚……就是这个样子。(注:儒林外史,第3回)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幻觉就是根据这个基本原型。凭我的先进理论得君行道,让庸俗士大夫和下等人疯狂地崇拜我,资源问题不重要。等我中了举人以后,什么张员外李员外会抱着他的钱财和土地送到我门口,像范进所领教的那样,刚刚中举就有人送钱给他,乖乖地,你是个重大投资对象。所以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一般顶不住这种诱惑的。然后你一上去就变成第一国际里面的马克思了。尽管自己制造的诸夏运动八字还没一撇,但你可以跳上去指挥香港和台湾该做什么了。
统战有一个要素,就是要促使香港中国化,同时要促使台湾香港化。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最大产业是他的嘴,所以他像马克思一样以为,我的贡献就是写了N多文章,你看我写了这么多文章,我的贡献是不是很大?但是在工人阶级看来谁不会说话?你说了这么多话,我们也说了很多很多话呢,但是我们从来不把我们平时说的话当做贡献,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贡献。所以双方的分歧是无法调和的。而你就凭你说那些话还以为比我们高明,你说你说得很高明,其实谁高明谁不高明,还得接受下历史的检验。如果英国和德国工人阶级真的接受知识分子理论家的指导的话,很可能他们以后,英国工党和德国社会民主党就不可能成为议会大党了。按照马克思指导他们那些方式,他们就应该像法国和俄国那样直接去闹革命才对。闹了革命以后,估计议会选举就会只能向爱尔兰共和军那样,只得到很少的选票了。
所以事实证明,这些庸俗的工人阶级在从事现政治当中,实际上是比英明知识分子更高明。这个倒不是说他们真的理论上才华高人一等,我们还是要公平地承认,马克思在理论方面的才华是高出那些英国工人阶级领袖的,那些英国工人阶级领袖确实是一些劳动者出身的人。他们没上过大学的,一般是高中毕业就出去做工,然后当上工会领袖以后确确实实也是比较不学无术。他们搞宪章运动或者是搞工人运动,主要依据是什么?是他们唯一的学问来源,就是圣经。至少在英国,英国工业运动有非常浓厚的基督教新教色彩。而德国的工人运动有非常浓厚的中世纪行会色彩,这都是他们出身决定的。英国清教运动是有历史背景的,而英国工人运动也经常受到宗教运动影响,比如说像红衣主教曼宁,虽然他不是清教徒,但是英国各教派大多数都是想要争取进城工人。因为英国的国教会势力不强,而美国根本没有国教会、在这方面比英国更更胜一筹,都是想要争取城市化过程中新进城的英国工人阶级群体的,所以他们双方有深度的相互渗透。理论上讲,英国工人阶级很容易把圣经当中被压迫者如何如何、坚守正义的义人在受到世俗压迫的时候如何如何的教导,跟他们自己的现实中的境遇结合在一起。因此在马克思这样的先进知识分子看来,这就是你们愚昧不开化、不可救药的证据。
但是正因为如此,直接继承宪章运动的英国工党日后才在英国社会中做大。这个不是靠他们理论上先进怎么样,而是依靠他们跟社会的有机性联系。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像马克思那样,特别在他流亡以后,他变成了我所说的游士,跟社会、跟土豪失去了联系,而英国和德国的工人领袖,他们记得自己是工人贵族或者说是土豪,他们跟社会有在地的联系。所以正确的做法,你要想理论正确,你就要把那些在地的、具有有机性联系的土豪,像实验室的实验品、或者像是西班牙战争或巴尔干战争的军事经验一样,用他们实际上操作产生的军事经验来充实你的理论,而不能像马克思后来实际上做的那样,用自己闭门造车制造出理论去指导现实运动。
同时,在现实世界中,匪谍的做法显然就是,假如台湾是诸夏的一个分支,那么台湾肯定就是中国的一部分;更不要说你制造出了一些理论去指导现实,为了在你自己的粉丝面前维持虚荣心说我一贯正确、我说这样就是对的、跟我不一样都是错的,你肯定要跟当地在地的社团领袖或者政治领袖发生冲突,就像马克思会跟英国宪章运动和拉萨尔发生冲突一样。这样自然而然就会造成分裂,和对外界来说是不利的影响,就像在东方的传教士老是说基督教派的分裂影响了他们在东方的传教工作一样,这两方面都必然是有利于匪谍的。但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一般都是抗拒不了这个诱惑的。这就是为什么,比如说美国收容号称民主或者是反对派的中国知识分子,这些知识分子最后经常像何清涟他们现在所做的那样,没有变成促成中国民主化的力量,反而会在积极地从事分裂美国的工作。为什么?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美国,他那种当导师的欲望,说得难听一点,他们在中国干的是什么事情?就是我是东林党,共产党太蠢太坏,不接受我的先进理论领导。尽管我在理论上是反对马克思的,但是我所依赖的这个神话原型是纯粹马克思式的,或者说是纯粹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式的。我商鞅我孔子是聪明人,你齐国国王或者秦国国王是sb,不接受我的先进理论领导,你就是不行就是不行就是不行……共产党说,妈的我凭什么要听你领导,老子抓你杀你。等抓你杀你,你受不了的时候你就跑到美国去了。
在美国人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中国不尊重言论自由。好吧,我保护你一下你言论自由去吧。而他们的理解是,我是伟大导师,言论自由这件事情不需要言论很正确、也不需要你的理论高明不高明。在知识分子看来法轮功的理论算个屁,不高明到极点,美国人居然要保护他?TMD,美国人不懂得士大夫阶级的价值观呀。但是在美国人看来根本不是说——美国基督徒并不会认为法轮功的宗教理论是正确的,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法轮功有发表意见的权利,这些权利被共产党剥夺了,所以你受到迫害了,受迫害是事实;所以法轮功跟何清涟和广大知识分子是一样的,你们都失去了言论自由,所以可以保护你们一下,但是这根本不能保证何清涟的言论,或者说是法轮功的言论就是正确的,这完全是两码事。但是在她看来,这就证明我作为伟大导师,这一点可以在美国更大地发挥一下。于是她在中国的时候开始指挥共产党如何不对,被共产党整了以后到美国了,她又开始指挥美国人如何不对。但是在某一次,比如说2020年,她的指点好像出了毛病,似乎接受她指点的共和党输掉了。她就只能说,我不能说我的理论不正确,我只能说民主党一定是作弊了,或者说是,妈的,既然民主党胜利了,民主党比共产党还坏,所以美国就此完蛋了,哈哈哈哈哈……然后现在你就可以落到匪谍手里面了。
匪谍想要证明的是什么?就是资产阶级是一定要完的。开始的时候是从左派角度论证,资产阶级迫害工人一定要完。后来又添加了第二条战线,就是右派角度来讲,这次不是说是资产阶级镇压工人所以一定要完,而是说,不行,资产阶级搞什么福利国家负担太大了,把工人养成了工人贵族,以至于美国工人变成了少爷兵,不像中国工人在社会达尔文主义训练之下吃苦耐劳,所以美国要完。这里面最核心的目的是要论证美国要完,而不是说是左派理论和右派理论哪一个更正确。既然何清涟已经走到了要么承认我自己是sb,要么就是美国人要完这样的选择与路线上,那么她只能坚持美国人要完了。于是,你自动地把过去共产党想要统战而统战不过来的那一批,比如说几万个愿意听你话的自由派观众自动拉到党国这边了,你们可以在美国相信只有中国和新加坡才是未来潮流,美国眼看要完了,你们今后就投靠中国吧。你在中国的时候虽然是中国共产党的敌人,但是这丝毫不妨碍你在美国的时候可以破坏美国社会、做匪谍的同路人。
好,顺着这条路下去,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想要指挥土豪、游士想要指挥土豪,总有一天你会碰上2020年何清涟碰上的这种情况。然后你就会扑通扑通,像梁漱溟在香港那样,一路被匪谍牵着鼻子走下去,最后殊途同归,通过费拉右派的第二条战线,最终回到费拉左派的第一条战线来。诸夏的理论是什么?不是要分裂中国吗?我们是绝不允许分裂中国的。但是我们让你在中国混不下去,你只有跑到美国去,那么你可以利用你的理论去分裂美国、分裂台湾。那样的话,你不就是像何清涟在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挑拨离间那样,以另一种方式为祖国作出了贡献吗?这样做是很简单的,我们只是要利用你的虚荣心挑拨一下。你看,马克思同志,你不要以为你是个穷光蛋流亡者,那些有钱有势的工人领袖都瞧不起你,他们是sb,他们是应该受你领导的。你只要运用你的先进理论,再写些文章骂一骂他们,他们就会乖乖听你的领导,然后你就是全世界无产阶级的领袖,跟英国国王和普鲁士国王平起平坐了。如果他们不听你的话,当然那是他们的错了,狠狠地收拾他们。匪谍要挑的就是这个目的。只要你想要去做台湾人或香港人的伟大导师,这件事情将来早晚会发生的,就像何清涟自从开始想要做美国人的政治导师以后,她最后必然地会被匪谍所操纵是一样的。因为政治上是取决于基本实力的,你马克思的理论再NB,论财力和人力,肯定是英国工人领袖、德国工人领袖更NB,所以最后你一定斗不过他们,结果一定是这样。
但是,我相信大多数都是出身于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家庭的,我把他们称为诸夏爱国者的这拨人,我煽动他们去搞煽动活动,是因为第一我没时间去管他们,第二就是他们能够做的其实就是文宣工作。他们可以在中国境内制造一些破坏中国意识形态的工作,再多的事情我估计他们也做不来。但是如果他们跑到海外去,掺在香港人和台湾人当中去发挥何清涟式的作用,那就是适得其反了,所以我一直跟马克思相反,就是一直反对他们这么做。既然已经跑到海外了,那么你应该做的事情就不是去搞什么文宣,而是像孙文当时做的那样——筹饷练兵,制造出反攻复国的军团。这样的军团一方面对你自己有好处,你真正要建国的话这一关你是绕不过去的,就像乌克兰人一样,香港人绕不过去,乌克兰人也绕不过去,早点做对你有好处。因为,怎么说呢,你早晚会沦落到这一天的,要么呢投共要趁早,路线选择就是要趁早,晚了去以后,连好差事都被别人占绝了。要是你不肯投共的话,你的选择实际上就是ABCDEFG全都是泡沫知识分子,最终都被挤得没处混。要么你就是建立起自己的武装,建立起自己的财政军事团体逐鹿中原,把共产党手里面的资源抢下来归自己。这两条路你早晚得走一条。
如果你觉得你是清高的知识分子,两条路都不肯走,要在两者之间制造出先进理论,凭先进理论就可以战胜一切,你的路早晚会走绝。所以,你事先做点准备是可以的,但是准备有它的历史节点性,就是过了这个历史节点就会被抛弃,所以时间不能太久。而我之所以还在做的话,是因为我不希望搞一个烂尾工程,不希望书写到一半就不写了。但是我也有我的底线,就是在我预见到的军事危机出现之前,无论如何,哪怕是一切都搞得像是一个空架子,然后脚手架还搭在书上,也要把这样的书赶紧结束,否则的话我自己会处于极为不利状态。其他人嘛,你手里面还没有一套书在那里写,你用不着去搞太多纷繁的理论,你直接去搞财政军事团体。这样将来你的地位才会更有利,你早点动手,到时候真的危机来临的时候,你手头的资源会更丰富一些。不要凭你的先进理论去指导这个指导那个,那都是放屁的事情,最后到关键时刻能够做出裁决、能够决定你自身地位的,都是你手头有多少兵有多少钱,这是唯一的硬指标。你写了多少书,或者有多少先进理论,这些全都不算数的,尤其是网上说的那些话,到头来全都是一文不值的,最后你会发现你只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而已。有一点价值就是别人在活动当中获得的经验,你可以从中总结一下下。
当然我得说就是,这个想要以小博大的冲动是所有人都有的。比如说台湾人和香港人当中都有很多的川普党人,他们跟何清涟所做的事情是差不多的。这里面的归根结底的原因是什么?就是他们对于自己没信心,他们对自己像乌克兰人或者是亚速人那样自己上战场去打一仗没信心。他们希望如果比如说川普连任了以后,美国会替他们做到压住中国,让他们不必冒这样极大的危险。而川普一下台了,他们就觉得整个希望都落空了,所以陷入了疯狂状态。这样做就是说,川普对不对拜登对不对、美国大选有没有作弊,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最重要的是死的是你自己。就是说,处在前线的人,你指望处在远方的人做什么让自己免遭危险,一般都是不行的。
乌克兰人在2014年以前也没有认清这一点,现在他们是已经认清了,无论你怎么样做,你是亲俄也好反俄也好,是亲欧也好反欧也好,最后死的都是你自己。因为你就是处在前线的人,你唯一能够考虑的就是,你不能,比如说你反过来说,拜登上了台对我有好处,川普上了台以后就压不住俄国或者不肯给我们援助了,那都是靠不住的。第一、那是靠不住的,就是说是,国家利益对于政治传统比较强硬的大国来说的话,国家利益是超越党派分歧之上的事情,党派分歧造成的是小的波动。第二、就是无论谁上台谁下台,你都不要指望美国、法国或欧洲的政治波动能够让你不当炮灰。你就是炮灰,你生下来就是炮灰,这点你逃不了的。你只能考虑在当炮灰的过程中,怎样有好的策略,或者怎样运用资源,能够使你打得比较顺利一点。除此之外,你做不了别的什么事情。
你可以抽象一点说,说法国人和美国人比你安全,是因为两百年以前他们自己也经过同样的选择的。罗伯斯庇尔时代的法国不比现在的乌克兰强;也可以说是他们占的便宜,也无非是像英美那样有海洋保护,而乌克兰就处在四战之地。但这都是理论上抽象的玄学讨论,在现实政治中不起作用的,现实政治中唯一起作用的就是资源。所以你迟早要有一种冷酷的、像美国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那种,濒临破产的企业的主管人员那种冷酷的认识,就是,世界本来就是一个不公正的地方,论证公正和不公正对于你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对谁有意义?对于事不干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才有意义。对于身在局中正在苦苦挣扎的当事人、对于前线士兵来说毫无意义,只会损害你自己的战斗力。你如果还没有进入前线士兵的心理状态,根本就不需要去掺和这些泡沫式的争论的话,那就是说明你很可能就是将来在斗争激化时候被牺牲的那些人。